应小姐让人奉了茶,见沉默不言的魏佳馨脸色稍好了些,方开口道:“瞧你气成那样,几个丫环闲来无事嚼嚼舌根罢了,哪里就能当真了?再说,即便是真的又能如何,一个商人之女,便是黏上了小侯爷,将来无非是做个妾而已,还能攀上枝头变凤凰不成?还不是在你手里拿捏?更何况断没有未娶妻先纳妾的道理。”
魏小姐绞着手帕,一番话听下来,好似针扎在肺里般的难受,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又沸腾起来。
什么妾不妾,妻不妻的,我同表哥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天造的一对,地设得一双。老太君认定了的小夫妻,这情分岂是寻常男女可比?如何能让其她女人横插一脚。
怒极反笑道:“我倒要看看,那姓萧的使了什么手法,能让表哥巴巴讨了去做如夫人。”
应小姐暗自讥笑,这世上哪个王侯没有三妻四妾,便是寻常百姓,有了些积蓄,也要讨个小老婆来。此刻就算没有萧英奴,保不定将来还有张英奴、李英奴呢。你既然钟情小侯爷,执意要与他过一生,何苦叫他不痛快。这般沉不住气,就算如你所愿,将来也有得苦头吃
只是她为人极为隐忍,晓得万事不易,断不会得罪魏佳馨。
陪笑道:“这是哪门子的笑话?那萧英奴你也是晓得的,虽然长得几分颜色,可是为人最是粗鄙。一个泼皮破落户儿罢了,小侯爷如何能瞧上她?想来是巧合罢,人云亦云的哪里能信?全当笑话听听就算了。”
魏佳馨正在气头上,更何况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愿意承认的怀疑同气馁在里头,又是气恼又是伤心,哪里还有半点笑看风云的气度。
应小姐见她执意要去,只好转了口风道:“去看看也是好的,听说舒娴身子不大爽快,去瞧瞧她也是做亲戚的本分,咱们多备些礼物便是。”
两人唤来管家套了马车,备了箱笼礼物,一路赶到了舒府。
礼部已同舒府定了日子,舒家如今也是正宗的皇亲国戚了,府邸规格自是要比往日高上一分。魏佳馨瞧在眼里,只觉得是对自己讽刺。
费心劳力又有何用,不过是前门拒狼,后门迎虎而已!
舒府的下人瞧是魏府的亲戚,也不敢怠慢。虽然如今到府上来拜访的亲戚朋友极多,可瞧是魏府的小姐,立刻便引着进了舒小姐的闺房。
果然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药香,那萧英奴正同舒娴围坐在一张圆桌上读书吃茶。
舒小姐穿着一件粉衣浅绿坎宝蓝裙,肩上搭着白狐狸锦织的披肩,头上斜插着一支双花石榴簪,整个人好似一朵带着露水的海棠花,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另一个却穿着一件窄袖圆领襦衫,下着一条黄白间裙,纤腰紧束,低髻无饰,也无披帛,却显得格外娇艳玉立,说不出来的与众不同。
两个人头挨头的坐在一处,好似春花秋月一般的相映成趣,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绝色双姝。那桌上摆放着一尊金兽龙脑,袅袅余烟缓缓升起,无端添了几丝仙气,合在一处,活脱脱一副美人画卷。
魏小姐憋了一肚子的冷嘲热讽,见了二人这般雅致恬淡,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焚琴煮鹤的泼妇,一时间尽是说不出话来。
好在身旁有个应小姐,极为圆滑的说起笑来,大家寒暄了半日,应小姐才问道:“听人说萧小姐前些日子出门几日,可有遇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啦?也与我们说说。”
唉,又来了啊。
英奴早已经说了百八十遍,可对着魏佳馨说来,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尴尬的挪挪身子道:“前些日子出门走亲戚,路过城隍庙,瞧那儿热闹有趣得紧,我一时贪玩,路上人又多,就叫人挤散了,后来遇到两个歹人把我敲晕了,正巧小侯爷路过,凑巧把我救了下来送了我回家。”
应小姐作恍然大悟状,舒小姐双手合十道:“多亏了小侯爷,英奴才能平安回来,都说小侯爷任侠慷慨,可见此话不假。”
应小姐连忙附和了几句。
英奴却在心中大喊,那小侯爷才不是什么好人,根本就是个伪君子,专叫人吃那说不出来的闷亏,偏偏还要人前人后的对他千恩万谢!
一想到他一本正经的讨要什么报酬、什么利息,就气得牙痒痒。
魏佳馨绷着一张脸暗自冷笑,偏这么巧就能遇上表哥?说不准便是你的苦肉计。
开口问道:“那歹人可有伤着萧小姐?”
英奴指指脑袋,苦笑道:“敲在脑袋上,眼前一黑我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在柴扉园了,后来才晓得是小侯爷的园子。”
魏小姐听英奴还在柴扉园住了几日,五脏六腑都纠结了起来。
应小姐瞧她面孔发白,赶紧接口道:“这可怪吓人的,萧小姐身子可好了吗?万不要落下病根才好。”
说起这个,舒小姐又连连感激道:“还是要多谢小侯爷,送了好些难得的药材过来,还请了济世堂的徐大夫,每三日便来府上瞧一回,可是费心了。”
应小姐瞧魏小姐心神恍惚,再这么说下去,恐怕她连基本的客套都要维持不下去了,连忙岔开话题,同舒小姐东拉西扯的胡乱聊了几句。
那魏佳馨平日修养本是极好的,可小侯爷却是她的死穴。如今腹内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应小姐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没说多久便拉着魏小姐走了。
等那二人一走,舒小姐又径直叹起气来。
对英奴一脸歉意道:“都是我不好,一时的任性妄为,害你差点丢了性命,若你有点闪失,我真是罪该万死!”
“娴娴你怎么又来了,你又不是大罗神仙,这事哪里能料到!何况我不是没事吗?要怨,就怨我去得太晚了,他前日方回的壁州老家,只差一日就能遇上了!”
舒小姐心里早就后悔不已,当时实在太过莽撞,不知轻重!英奴失踪那几日,方才晓得自己是糊涂到了极点!
如今大王赐婚,我家突然显贵起来,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别人不来找麻烦使绊子,可笑自己还要送上把柄。将来万不能这般任性,否则必将累及父母兄弟、祸延子孙后代。
叹了口气道:“落叶归根,如今蜀国太平了,他也该回去了,愿他平平安安,早日成家立业。”
英奴见舒小姐声音越来越低,正要出声安慰,却见舒小姐已经坐直身体,正色道:“英奴,你有何打算?”
“打算?”
舒小姐点点头道:“礼部已经来纳征了,过了正月,我就要嫁人了,英奴可有何打算?”
是啦,娴娴要出嫁了,以后舒府里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只强笑道:“不是说了吗,船到桥头自然直。”
舒小姐拉着英奴的手,道:“你倒是随遇而安,我这回可是说正经的。虽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强求不来。可到底有因才有果,将来机遇如何虽不可知,但自己总要有个谱,方好筹划才是。”
将来,将来……将来真是无从说起,我亲身父母都想不起来,没有过去哪里谈什么将来。
“我嫁人后,英奴还是回明州去罢。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这父亲是个不管事的也就罢了,我那哥哥同嫂嫂……唉,英奴,你吃不消的。”
英奴顿时觉得头大。那舒仲平日里见了她便是一副色迷迷的模样,那李氏刚
来那阵倒是对她殷勤得紧,自打大王赐了婚,便转了一副脸孔,如今越发颐指气使起来。要是没了娴娴,舒府是如何都住不得了。
可不住在这儿,又能去哪儿呢?难道要住去刘世芳那儿?当初天天想着从他手里逃走,难道今时反而还要去投靠他?真是荒唐之极!可我孤身一人又能去哪呢?
她已是叫人骗过两次,晓得这世道的险恶,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托大。如今叫舒娴一说,才知道自己处境的尴尬。
舒小姐又道:“原先我也说过,丝萝非独生,咱们女子总是要嫁人的,英奴你年岁也不小了,何去何从需得好好思量。”
嫁人嫁人,难道非得嫁人才是女子的出路?
只听舒小姐又道:“说句伤你心的话,你虽有舅妈可以依靠,你那表哥也算是对你百依百顺。可我冷眼瞧着,却不像真心待你,说句不好听的,将来怕是还要拿你去换荣华富贵。”
英奴苦笑,自己本就是刘世芳同王九女拐买来的,要是能真心待我,那才是咄咄怪事。可这话等闲之人万不会说出口,娴娴是实心实意的为我而想,全是肺腑之言。
感激道:“娴娴能对我说这话,可见是全心全意为我而想,便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我晓得你的心,也晓得你说的不假。”
“好妹妹,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亲妹妹!”
两人双手握在一起激动了一阵,舒小姐方徐徐道:“英奴,你可记得咱们当日在净慈寺求得签吗?”
舒小姐说罢便从一个八宝格里翻出一张签文来。
“你瞧瞧,这便是我当日求得的签文。”
英奴拿过来一看,上头赫然写着四个字——“娥皇女英”。
“你若信得过我,咱们便一辈子在一块儿可好?”
舒小姐说完,便将头上的一支双花石榴簪插到了英奴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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