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姐,您瞧,咱们屋里好几日都没荤腥了,她好歹还病着呢……”非烟跟一个管事娘子陪笑道。
“前两天还听说她拿盆子摔人呢,这不比我还精神?倒叫你说成个病西施了。我说,她还不是正经主子哩,你至于嘛?”
管小厨房的娘子嗓门极大,惹得满厨房的人都来凑热闹。
“整日就见你来来回回的忙活,这分明是拿你当奴才使,她以为自己是千斤小姐还是主子娘娘?”
有几个年纪小的索性丢了手上的活计,围着非烟道:“都说她胆大包天,不仅骂了侯爷,那天还动手打了侯爷呢!是不是真的呀?”
“哪里会有假,我亲眼看见侯爷半张脸都肿了!”一个丫环大呼道。
“啊!真的?”
“你们没看见锦绣那张脸。”另一个年长几岁的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神秘道:“你们就等着看她使得什么好手段吧。”
“是饿她?打她?罚她跪个几天?还是要卖了她不成?”
那丫环冷笑了一声,啧啧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好歹也是宫里头调教出来的人,能这么轻易的……反正你们就等长见识吧。”
大家倒吸了一口冷气,各自唬着一张脸,瞧她神秘的点点头,俱是绞着帕子低声惊叹起来。
一个热心的丫环拉着非烟道:“你来这儿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这么没眼力,我看你平日里是个老实的,何苦攀那根靠不上的高枝,少不得将来还要拖累自己呢。”
屋子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成一片,非烟叫她们说得怕了,忙脱了身回去找英奴。
一进了屋子,就见弄环、弄玉两个摔摔打打的收拾东西,哪里还有英奴的影子。
非烟忙拉住弄玉颤声问道:“人呢?她人呢?”
弄玉翻了个白眼,埋怨道:“人早就叫锦绣姑娘带走了,我们两个替她收拾东西呢?”
非烟吓了一跳,全身瞬间冰冷,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排山倒海一般的涌来。要是卖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还不如死了干净!
弄环见她刷白的一张脸,整个人摇摇欲坠,忙拉了她一把,“你怎么了?”
非烟叫她一堆,顿时回过神来,立刻没头没脑的就往外头冲。
刚奔到了院口,就见一个人伢子打扮的仆妇,领着一群十几岁的小娘子,恭恭敬敬的对着锦绣说什么。
非烟急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拼了命的挤了进去,跪在锦绣脚边,拉着她的裙角哭求道:“请姑娘高抬贵手,您打她骂她都成,可千万别把她卖了呀。”
她左脸上带着一道一指长的疤痕,哭起来显得得分外凄惨,便是不相识的人也觉得有些动容
锦绣见满院子的人都盯着她看,越发恼怒,只冷笑道:“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只求她将来不要把我卖了就好!”
非烟哪里肯相信,还待再求,锦绣呵斥道:“这是哪学来的规矩,青天白日的胡闹甚?拖下去掌嘴!”
那些采买来的女孩子头一天来柴扉园,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得闷闷的掌嘴声,像蛇一般的钻入耳朵里,唬得她们瑟瑟发抖。
锦绣接了人伢子的花名册,再也不看一眼,只提了裙子往小侯爷的书房里去。
她越走越心烦,六月的天原本就闷,这几日愈发燥热起来,一大朵密密实实的厚云笼罩在头顶上,仿佛压在胸口一般得叫人闷得难受。
萧英奴!真是没看出来,还有这样的手段!可小侯爷偏偏……唉,这位主子的心思,她这些年越发弄不懂了。
走了好一会儿,直到走过了廊桥,她才慢慢静了下来。站在书房的门外兀自吐了口浊气。
万事谨慎,不可再错着。于是理了理鬓角同衣裙,才打了帘子进屋。
可饶是她心思再沉,又勘勘怔了一下。
只见小侯爷端坐在椅子上,面上看不出喜怒来。而她亭亭的站立在那儿,兀自骄傲的抬着下巴,一副高不可攀,万事不惧的模样。
这个目中无人的女子,哪里是什么有心机的样子,可她却越发迷茫得心慌起来。
锦绣忙垂下眼帘,柔声道:“侯爷,这是采买的花名册,一共一十二个女子。”说完,又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见小侯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又道:“几位先生的住处都安排好了,每位先生各派了两个使唤丫环。”
小侯爷点点头,只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一句话就将她轻飘飘的打发走了。
锦绣暗自咬牙退出,只留下屋子里头的两个人默默对峙。
沉默了一会儿,小侯爷方站起身来,缓缓的迈出步子朝她走来。
姿态潇洒,玉树临风,端得一副好派头。
来了!来了!
英奴心中在呐喊,两个拳头兀自握得紧紧的,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应付他才好,只能破罐子破摔罢了。
偏偏他面无表情的与她擦身而过,走至黄花木的书桌前,取来一副画轴,横铺在桌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指着砚台道:“纸墨伺候。”
憋了一肚子的正气,叫他一句话都給打散了。
“磨墨。”
“啊?”
英奴眨眨眼,似乎她终于要作正经活了啊。
他今天似乎特别沉默,往日里或高高在上或放荡不羁或嬉皮笑脸或厚颜歹毒的面孔一变,换成了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只要他不来招惹,随他怎么变,总归是好的。
于是撇撇嘴,也学起他的沉默,一本正经的做起了书房丫环。
小侯爷拿起笔,便在一张纸上飞快的写了起来。
他写得极专注,叫人忍不住盯着他瞧。
嗯,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此时低低的垂着,眼睛上覆盖的睫毛很长,从上面看下去,好像一把羽扇,显得非常温柔。姣好的嘴唇微微抿着,仿佛带着一点温热的气息,还有下巴的触感,刺在脸颊上会微微的发疼……
呸,呸!我在想什么呢!
于是忙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专心致志的磨墨,可思绪偏偏像断了线的风筝,又飘飘荡荡的飞了出去。
英奴在一阵懊恼,赶紧甩甩头,只把眼睛从他的脸上移到他的笔下。
“故此兴修水利,同水患不可分也……治水之重乃在其下游之疏导,朝廷可专设疏浚河道之衙门……”
直到过了晌午才搁了笔,连饭都不曾吃一口,话都不同她多说一句,只等那卷纸干透,又匆匆出了屋。
一连几日,依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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