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听似很远,正显出发声之人功力的深厚,只听得人后脊发凉。时下打斗五人不觉停住,冲那门口警惕观望。
未几,风势渐息,那笑声消止,片刻间再无动静。
那女子狞然一笑,提剑便要再挑,却猛然间胸口一阵起伏,又一股鲜血从她嘴角冒出。那玉面公子趁此时机,便也提剑前刺,欲先发制人。
当是时,那玉面公子剑未刺下,自那门外瞬地嗖嗖风声袭来。只在一瞬间,那玉面公子猛地翻倒在地,那女子也同时痛叫一声“啊”。继而“哗”地一声,一个身形骤然落在段不平身侧,直吓得他心怦然一跳。段不平不敢稍动,斜眼看那身形,却穿着一身黑衣,足下一双凤头绣花鞋。
即见得那女子登时由那右肩头拔出一件物什来,扭头向这人厉声问道:“你是谁,暗器伤人,无耻!”
段不平看她手中物什,不由心头一震,那却是个雪棱镖!
不用想,这身边之人必是高四娘!
即听闻那拐杖老翁说道:“你是……高四娘?”
高四娘并未回应,却突然右脚迈出,在那栏杆上一蹬,纵身跳起,左手中长剑出鞘,在空中翻转一圈,剑尖下指,直冲那西域女子刺去。那女子急急转身闪避,岂不知高四娘剑法何其迅疾。她甫一落地,瞬间转身跟上,剑锋斜挑。那女子身形未定,便被逼支剑招架,却已然退了两丈远。这高四娘武功可是井陉八怪所能比及。一时间,这二人双剑嘶鸣,打得难舍难分。
再看这边那玉面公子,左胸中镖,衣襟被鲜血染红一片。
那拐杖老翁问道:“二弟可还撑得住?”
那玉面公子勉力站起,点了点头。拐杖老翁遂向那客栈门口一扭头,言下之意便暗示众人即行脱身。众人心领神会,那独眼壮汉遂扛起布袋带头向门口走去,毁面道士抱起无臂娘子跟上。侏儒也自爬起,腋下夹着朴刀,与那玉面公子紧跟其后。只待他六人出了门,拐杖老翁才背对着打斗中的高四娘与那女子,退到门前。即又拱手道:“多谢高四娘相救。四娘大恩我七怪铭记于心,绝不口露半字。告辞!”转身消失了行踪。
那高四娘时下里打斗正紧,并没有回应。只见她剑法依旧是走的极快的套路,攻势凌厉迅疾,正如在破庙中所见一般。只是此时与她打斗的只有一人,她便可有更大的空间施展快速的身法,不断转移到那西域女子各个方向进行攻击。那西域女子虽比蒯交远之辈武功高出一截,但毕竟战斗已久,功力多有消耗,且有伤在身,右肩上更是中了雪棱镖,身手便不再如开始时那般随活。此刻任凭高四娘攻击何其灵敏,她固然能找到时机反击,但总是力不从心。几次尝试反而被高四娘的快剑险些伤到。
眼下她二人战了不过二十余回合,但强弱之势已判。那西域女子再多十余回合不过,定会败下阵来。段不平看得不由得心中焦急起来,暗道:“高四娘如此狠毒,到时候那西域女子必定会是身死。我趴在这里,有风帽遮盖,适才她高四娘定然不查之下以为我是死人。但如果她杀了那女子,抽身再过来查看,我可真就在劫难逃了。”
他心里想着,却见高四娘撩剑刺向那女子右臂,那女子反手持剑将她长剑挡开。一转眼,高四娘转身到她左侧,长剑冲她颈部平削。那女子低头躲闪,顺势身子左侧偏转,反手持剑便再要招架。岂料这一间隙,那高四娘翻身挑起,正好落到那女子身后,即又迅速转身,右掌击出,正拍在那女子后心。那女子受掌瞬间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高四娘转眼长剑抽回,冲她后脊补刺过去。
段不平看高四娘翻身跃起,心中登时便明白回事如此结果,右手便向腰间摸去,也不待瞄准,摸出狐影便猛地掷出。那高四娘提剑刺下,心中定然认为不会有半分差池。却不料剑去三分,斜拉里飞出暗器来。她来不及收手,即听得“嘭”地一声响。即感到左手手腕一阵刺痛,便急急收剑后退一步。定眼看去,却见那右手边灯柱上钉着一柄匕首。
段不平一时情急,挺着上身掷出狐影,却见只伤了高四娘手腕,心中瞬间一凉。这手边却在没有可以用来投掷的东西了,那高四娘若跳上来补上一剑,自己定然身死。
却不想那高四娘循着狐影的来路,冲自己扭头看了一眼,即攥着手腕,纵身一跳,从门口飞出客栈,瞬间不见了踪迹。
段不平以为她还要耍什么阴谋,便挣扎着爬到屋中,捡了几块碎瓷片,又爬了出来,靠在门口坐起,眼睛警惕地转来转去,扫视四周。
如此过了半炷香时间,四周再无声响。段不平始才稍稍放下戒备。看那大厅之中,木屑碗碴一地。那西域女子受掌喷血后扑倒在地上,此间也再无动静。段不平扶着门框,勉力站起,即一路扶着楼梯扶手,拖着左腿,艰难下了楼来。先抬手摘下了狐影,插在腰间,便欲再去右转身看那青瓜伤势。可那西域女子就伏在自己左脚便,转念间心生怜悯,便苦力撑着左腿俯下身来,伸手便欲探视那女子脉搏。
却突然间,那女子开口说道:“好徒弟,你……还没死……”一开口,嘴角忽地一股鲜血豁出。那女子挣扎着便挺起身来,搭袖在嘴上一擦,便翻身坐了起来。复又道:“扶我起来,这里不能久呆着。走。”
段不平缠着那女子右臂将她扶起,那整条右臂衣袖此时已全被血液洇透,不见一片干处。他心中想着,以这女子此般境地,恐怕难以动武,倒不如与她说出实情,也好询问李青鸿下落。便欲张口。岂料那女子突然将青衿剑往他肩上一搭,厉声道:“你……要敢……逃跑,我杀了你!”
段不平心头一惊,便不敢再说话。那女子又厉声说道:“哼!你走前面,慢一步,也杀!”
二人步履蹒跚地走出斜店。段不平原想说后院有两匹马,可是青衿剑就搭在肩上,他哪里敢说话。二人便趁着月色,一路北向行来。也不知走了多远,越走路越是崎岖不平。段不平拖着左腿,中间摔倒了几次,每次那女子都是一顿脚踹,等他挣扎起来,青衿剑又搭在肩头。
段不平渐渐感觉疲惫,他左腿伤重,每踏下一步便是一阵剧痛传来,他便只能苦苦撑着。心中却是好奇那女子受如此重伤,是如何还能挺得住的。复上前行,二人行入一片空旷草地。段不平抬头望去,见月挂西天,心下知晓已是子夜,这一路已行了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