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寇沙依旧睡的烂熟,兰雅无奈,用了些清淡的素食,由侍婢侍候着服了药,在药效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浑然没有听到夜半时分的寇沙的推门而出。更不用说之前吵得人心烦的夜虫。
守夜的侍婢正昏昏的打着瞌睡,听到门响不由一惊,看见寇沙出来,忙不迭的跪了下去,“奴婢该死。”
寇沙挥了挥手,便往院子中走去,瞧着他一身的酒气,侍婢们本想跟一人前去,却被他挡了回去:“喝多了,胸口闷的慌,去透透气就回来。你们还是好生呆着,公主腿脚不便,人少了不方便。”
东宫的院子虽然不大,却一应俱全,假山池塘,花圃园艺,应有尽有。寇沙坐在池边,背靠着假山突出的石头,清冷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什么事这样着急?”寇沙在自言自语么?除却他顷长的影和天上银钩似的月牙,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是却突兀的冒出一个低低的声音:“怎么?扰了你的美梦了?也是,春xiao一刻值千金。”
寇沙皱了皱眉,“少说这些有的没有的,说重点。一会还有巡夜的卫兵。”
“好,说重点,你准备几时下手?”
寇沙迟疑道,“还不到时候吧。”
那声音酸溜溜的:“还不到时候?那丫头不是早就对卢卡斯爱的死去活来的么?你只要稍假辞色,给她些甜头就好,还要等什么?”
寇沙沉默片刻,“我希望有十成的把握。”
那人冷哼一声:“是么?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过后,我会自己动手。”
寇沙沉声道:“不要胡来,你会坏了我的计划。”一闪身进了假山洞,却发现早已洞去人空。
翌日,兰雅惊奇的发现寇沙已然准备好了一匹白色的骆驼,坐在高高的骆驼上,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上了宽敞舒适的坐椅,兰雅这才惊呼道,“呀,我还没去给父王请安呢。”
醒秋立即接口道:“公主忘啦,昨天您去请安时,王心疼您的脚伤,已然免了你的跪安。”
兰雅嘻嘻一笑,搂着寇沙的脖子吐了吐舌头,“我倒是忘了。那么,今天我们又去哪呀。”
寇沙笑了笑,并不作答,
兰雅好奇的看着骆驼出了宫门,漫步在大漠之中,因为中原的战乱,连带中原的商旅都少了起来。一路行来,只有那金发碧眼的波斯骆队行走在丝绸之路上。
一路上,除了漫漫黄沙还是漫漫黄沙,几个时辰的长途跋涉使的兰雅困顿不已,朦胧入睡之际还不忘记重复那句问了几十次的话:“寇沙,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寇沙吻了吻她沉重的眼睑,“傻瓜,怕我拐了你么?”
兰雅摇了摇不甚清醒的脑袋,终于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兰雅被一阵幽幽的管弦声所惊醒,却吃惊的发现自已睡倒在一汪清澈的泉水边。边上层峦叠嶂,居然是群山环抱。
一边那白色的骆驼自在的吃着一种不知名的小花,那小花星星点点,如繁星密布。
这一片美不胜收的景致,兰雅却没有心情欣赏,慌乱的四下张望,却不见寇沙的踪影。忍不住大声疾呼道:“寇沙~~~~~~寇沙~~~~~~”
山谷的回声在耳畔萦绕,周围茫茫一片,鬼影子都不曾瞧见一个。
兰雅的喊声隐隐的带了点哭声:“寇沙,你在哪里~~”山谷一片和声:在哪里~~哪里~~
却听见哗啦一下,宁静的湖面一下子被撕了个口子,兰雅抬头望去,却失望的发现一尾大鱼一跃而过。随即又是一阵稀里哗拉的声音,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打斗着。兰雅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盯着水下的黑影,小心的走到湖边,却听见哗啦一下,适才的那条大鱼竟然跳到了岸上,随即一个湿淋淋的人爬上了岸,定睛一看,却正是遍寻不着的寇沙。
兰雅不由得痛哭失声,一双小拳头拼命的捶打着寇沙的背,“寇沙,你吓死我了!!!”
寇沙似乎有些筋疲力尽,懒懒的瞧了眼兰雅,并不说话。半响,缓过神来的他才爬起身来,将那鱼拖了过来,笑道:“今天请你吃鱼。”
换了衣裳的寇沙跑了过来,却发现鱼还是那样的躺在沙滩上,兰雅还在一边赌气。拍了拍她的头:“好啦,生什么气呀,谁叫你睡的跟小猪一样,叫也叫不醒,我只能先去抓鱼了。”
兰雅不好意思起来,圆圆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左顾而右言它起来,“这是哪里啊?”
寇沙头也不始的专心弄着鱼,“鸣沙山。”
兰雅好奇的拨弄着清澈的泉水,“哦,这就是月牙泉了吧。”兰雅听说过这个神奇的泉,虽然边上黄沙漫天,但这汪清泉却是久而不旱,边上不远就是鸣沙山了。所说人从山上滑下会有呜呜的声响。
抬眼望去,兰雅不由得看得呆了,泉的南边是一望无际的小花,在落日的余晖下,煜煜生辉,北面是五座连绵的山峰,原以为响沙响沙无非就是沙子从山上滑落发出的声响,却没想到这沙居然是从下向上流淌,就像湖水因风绉面,荡起一圈圈柔和优美的涟漪。
“好美啊。”兰雅由衷的叹道。
寇沙笑道:“别光顾看了,来,帮我把那个蓝色的小包拿来。”兰雅依言从包裹中找出一个小包,打将开来,却发现胡椒,孜然,盐巴,辣椒,一应俱全。
细细的将鱼抹上调料,用树枝从鱼口中对穿了过去,一边不知他几时挖出的一个浅坑,里面居然堆满了柴火,点燃了柴火,用力的扇着风,不一会那初燃的黑烟已飞散怠尽,只余下旺旺的篝火。
寇沙也不着急,将鱼放上架子在一旁晾着,并不置于火上,又去那花丛中收集了一些小花,仔细的塞在了鱼腹中。回头看到篝火安静的燃烧着,不复刚才的张牙舞爪。这才小心的将架子移了过去,小心的翻烤着。
而兰雅却除去了鞋袜,将一双秀气的脚丫浸在了泉水之中,清凉惬意的感觉遍及全身。转回头,正赶上寇沙在往鱼肚里塞小花,兰雅抑制不住好奇心,也随手拔起一棵小花,折断处立时冒出乳白的汁液。好奇的舔了下。一种淡淡涩涩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却听见寇沙大声喝道:“吐出来,快!!!”同时一个箭步窜了上来,一手拎起不知所措的兰雅置于膝上,一手大力的拍了下去。
“咳咳咳。”兰雅差点连中饭都吐了出来。不满的对上他的眼,却发现其中盛满了关心,原本想大声嚷出的话语也化为了一声娇嗔:“你干嘛?”
寇沙紧锁着眉头,咕咚咕咚的又灌了她一大口水,命令道:“漱口!!”
漱了三次后,他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奔到了篝火旁,“啊,鱼烤焦了!!!”
兰雅转身俯在地上,双手撑着小脑袋,不解的问道:“那花有问题?”
寇沙一边转着烤鱼,努力的补救着损失,一边应道:“嗯,有些小毒。”
兰雅翻了翻白眼,“可是我看见你把它放到鱼里了呀。”这可是眼见为实的。
他撕下一块烤焦的鱼,尝了尝,又撕了一块递给兰雅,“给,还不错,别有风味呢。”
兰雅接过鱼,细细嚼来,虽然有些焦了,居然还格外的香脆,确实是另有一种味道。却听见寇沙笑着说,“这是罗布麻,味淡涩,有小毒。”
看见她不解的挑了挑眉,又接着解释道:“熟了就是良药了。而且——”说到这里,他淡淡的笑了笑,“传说中这月牙泉有三宝,其中铁背鱼和七星草同食可长生不老。”
她信以为真,瞪大了双目,“那这鱼就是铁背鱼了?”
寇沙过来,拾起她脱落的鞋袜仔细的给她穿上,“这是狗鱼,哪来的铁背鱼啊,就是这花儿,虽然也称七星草。这两样放在一起,无非是使这鱼更鲜香一些罢了。”
半倚着寇沙站了起来,兰雅的眼里还是满怀憧憬,“长生不老呀,说不定真有呢。”身子猛的腾空,下意识的紧紧抱住了寇沙的脖子。
大步走到了篝火旁,迅速的翻转过吱吱冒油的狗鱼。这才将兰雅放了下来。将鱼取了下来,轻轻的一拨,大块的鱼肉便脱落了下来,接在备好的荷叶上,散放着诱人的香气。
兰雅嗔道:“敢情你还偷了我的荷叶。”却又忙不迭的接了过来,小心的吹着气,细细的咬上一口,唇齿留香,立时一双圆圆的眼睛笑成了新月:“手艺还不错嘛。就不追究你偷我荷叶一事了。”
突然,一阵嘶杀的声音传了过来,仿佛千军万马杀将过来,兰雅手不由得一抖,尚未吃完的鱼啪的掉在了地上。扑进寇沙的怀里,熟悉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莫名的心安涌上心头。
寇沙轻轻的揽住她瘦削的肩,低头道:“莫怕,这山便是这样的。”话音未落,那金戈之声果然随风而逝,却有最初听到的那种弦乐飘然而至。
兰雅不好意思,却将一手的油腻擦在了他干将的衣服上,作了个鬼脸:“谁怕啦,我故意蹭你一身油来着。”
寇沙知道她不好意思,并不说破,宠溺的刮了她一个鼻子,却将她清丽的脸弄得油兮兮的,兰雅不依,踮着脚走到泉边,伏下身子将脸洗了个干净。再起身时,却听到一种奇异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仰天而啸。
一跷一跷的行至寇沙身边,笑道:“这鸣沙山怎么就喜欢弄些这种声音,多些丝竹之声不好么。”却见寇沙脸色凝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细听起来。而一边的骆驼却看不懂人类的手势,喷着响鼻,使劲的想要挣脱束缚,十分的烦燥。
却见寇沙一把抱起兰雅,一手迅速解开骆驼的绳索,一跃上了最高的一棵胡扬树,寻了处枝桠茂盛处,将外袍撕成条状,将兰雅牢牢的缚在了树上。
说是迟那时快,兰雅远远的瞧见远方烟尘滚滚,显是有一大群什么东西正往这里过来。望着寇沙凝重的脸色,兰雅努力的抓紧着树枝,好在胡扬树高大,承载两人倒是绰绰有余。
不一会,兰雅已然清晰的看见那群东西,绿幽幽的眼睛在灰暗的夜色里显得十分的醒目。心不由自主的一抖,狼群!!!
寇沙的脸阴的仿佛要滴出水来,这种地方,居然会有狼群出没。
树下,尚未冷透的鱼还在散发着致命的香气,只一瞬间,就已瓜分完毕,在头狼长长的嚎叫声中,狼群往着骆驼逃离的方向一拥而去。
松了口气的寇沙刚欲伸手解开兰雅的束缚,却听到一声尖厉的哨音。仿佛风穿过缝隙的声音。寇沙的手不由得一僵,兰雅不解的望着他。刚想开口讯问,却被他结实的捂住了嘴巴。
只听得那渐渐远去的奔跑声又慢慢的大了起来,狼群,竟然回来了。还在两人栖身的树下打起了圈子。突然,一头头狼接二连三的跳了起来,冲着树干就嚎了起来,原来,适才两个跳上树梢,并未留下过多的气味,而骆驼浓重的膻味成功的引走了狼群。而现在,两人的气息随风飘散,带到了它们的鼻尖。
抚着兰雅柔顺的青丝,寇沙居然还笑的出来,“这衣服弄的这么脏,却原来还是要你穿的。”脱下那破烂油腻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大漠夜晚的气温,冷的可以冻死人。寇沙看着穿着单薄的兰雅,暗暗下了绝心。
随手折了几枝树枝,挥手间,那绿幽幽的小灯笼应手而灭。那树枝竟从狼眼中直插入脑,一支毙命。
那扑鼻的血腥气和东倒西卧的狼尸,使刚下地的兰雅不由得一阵恶心,竟是吐得寇沙一身狼狈。
骆驼已然跑远了,换洗的衣物也没有了,寇沙无奈的胡乱擦拭了几下,带着兰雅来到了避风处,另起了篝火。挑着旺旺的柴火抵御着寒冷的气温。
却听到一声嘶鸣,那跑远的骆驼竟又回转过来,亲热的蹭着寇沙冰冷的脸庞,寇沙大喜,取出准备好的毛毯将兰雅裹了个严严实实。又惊又累的兰雅很快进入了梦乡。
抚着她熟睡的容颜,寇沙深深的叹了口气,拿了身干净的衣裳,在石头后面换过,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她的身影。
披上毛毯,静静的添着柴火,听着木柴发出的哔剥声,远处的胡扬树上,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抖去一身的风沙,一言不发的径直朝火堆走了过来。
寇沙头也不抬:“坐。”
那人咯咯的笑“你好象一点也不奇怪?”
寇沙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无非就是乘着群狼掀起的沙尘躲在了树上。”
那人看着远处尸横遍野的狼群,啧啧道:“枉费我这么辛苦从大老远的赶了过来。”
寇沙扬了扬眉,“抱歉,我不知道它们是你赶来的。”
那人阴阴一笑,“是么,连我的竹笛都听不出了?”
“竹笛么?”寇沙认真的想了想,“哦,原来是你的笛声,我还当这鸣沙山的沙鸣呢。”
那人愤愤的将寇沙手上的拨火棍踢了开来,“你就装吧。”
寇沙抬眼直视着他:“我也说过,你别来破坏我的计划。何况,三天也还没到,你何必多此一举。”
那人却又平静了下来,嘻嘻一笑,“我只是试探下你是不是陷进去了。如今看来,你分明就不可自拔了。”
寇沙心里不由得一惊,看了看熟睡的兰雅,另拿了一根长长的柴火当作拨火棍,一边漫不经心道:“何以见得。”
那人神经质的笑道:“不见得,不见得,我就再等你两天。少不得我得自己动手。”翻身上了那匹白色的骆驼,绝尘而去。
寇沙暗暗咬紧了牙,这家伙摆明了是要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