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庆重重的一挥手,将最后两个可以派出的千人队也推了出去,战事已经足足进行了半日,钟溪乡土地上的颜色已经染成了与天空中的晚彤一样的颜色。对手没有溃败,尽管战线在一步一步的往前推移,但兵力占劣势的齐军还是在顽强的抵抗着,大元庆现在没有时间去计算自己付出了多少代价,他和华明就好像两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彼此的所有筹码都已经扔上了桌面,只有咬牙坚持到最后一刻的那个人才能收获到完全的胜利。
就在他赤红着两目盯着前面的惨烈厮杀时,一丝不详的感觉随着身后传来的地面颤动传了过来,背后来了兵马?大元庆一瞬间就确认了这个事实,他心里一跳,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赶来的兵马几乎没有可能是助他而来的,因为这场功劳他不想被人分享,所以并没有向其他几位亲王兄弟请求过支援。难道是林之焕?大元庆想到了这个可能,若是他的话,倒是此人的来意是善是恶就未必了,心神不定之下,他忍不住回头望去。
地面的颤动停止了,大元庆的心却沉了下去,他是带兵的人,自然知道这是骑兵奔袭到目标面前时有意的停下来,稍作修整,约束好阵型以发动进攻,这样看来,这支人马无论是不是林之焕,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在自己身后摆出了攻击的架式,对自己显然没有安什么好心。
大元庆匆忙下令两个刚刚上去的千人队回头,此刻他身边只有八百亲卫,也顾不得前方是不是能够撑得住了,蹄声再次响起,很快,一面“徐”字大旗就出现在了大元庆的视线之中,大元庆这下当真吃惊不小,无论是徐真还是徐云,这个徐字所代表的意义都让他心里寒意大生,他知道这场仗自己已经没有了胜的希望。
三千骑兵排成锋矢阵型,其威势实在不小,更何况腹背受敌乃兵家大忌,大元庆匆忙调回的两千人一下子由后军变成了前军,只可惜连阵型都未排开便被那支骑兵狠狠的刺了进来,没有成型的甲兵阵如同抵抗得住千马奔腾的势头,一下子便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变成了各自为阵的苦战。
大元庆看得心神大乱,八百亲卫已经层层护卫在他身前。好在这八百亲卫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勇士,个个都有以一当十之勇,如同一块顽石一般定在那里,竟挡住了这股骑兵形成的激流的冲击。不过终究人数太少,大元庆还是很快的陷入了包围。
“护旗!”大元庆猛然看到数条人影直奔自己的牙旗而去,不禁大声喊了起来。
军中持牙旗的一向都是力大无穷的勇猛之士,为大元庆持旗的也不例外,旗手高木加有龙泉第一勇士之称,他一见有人夺旗,丝毫不惧,单手柱旗在地,腾出另一只手来取过一条黑铁巨枪,如煞神一般盯着来人。他身前的士兵已经拼命的护住了他,却不妨一人从敌阵中冲天而起,越过数人头顶,直奔高木加。
高木加大喊一声,重八十斤的黑铁巨枪携千钧之势直奔来人,看到笨重的巨枪在他手里如同普通长矛一般灵活,来人眼中也现出了一丝惊讶,他不等身子落地,一脚踏上枪身,竟如神兵天降一般稳稳的站在了巨大的枪身之上,高木加大怒,运起神力,将铁枪一扬,那人借势腾空,手中横刀一闪,只听咔嚓一声,书着“东王”大字的牙旗旗杆拦腰折断,缓缓落下……
大元庆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的牙旗倒下,突然听到一声惊呼“王爷小心!”,一个亲卫不顾生死的推开了大元庆,一只箭矢却将他射了个对穿,大元庆骇了一跳,连忙低了身子隐到众多亲卫身后,他心里涌起了一阵无力回天的感觉,就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朗的喊声:“大元庆已死!”
“大元庆已死!”无数人紧跟着一起呐喊。
与左卫绞在一起的渤海军乍听后面传来这么一声呼喊,都心生不安,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去,果然,牙旗已经不见踪影,旗在人在,那么东王多半是真的已经死了。一时间,军心动摇,齐军却是大为振奋,胜负的天平瞬间倾斜,远远注视着这一切的华明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胜了……
在手下亲卫的拼死护卫之下,大元庆终于突出了重围,带着不到三百残兵仓皇北逃。留在钟溪乡的渤海士兵在两相夹击之下,全部缴械投降,成了俘虏。
徐云一面令人打扫着战场,看到华明被人拥着过来,他带了几分快意的纵马上去,道:“救援来迟,莫怪莫怪!”但语气中哪有丝毫的歉疚之意。
不过徐云自然有他得意的地方,若非他这三千生力军的突然加入,今日左卫难逃覆灭,华明脸带苦涩,却郑重的向徐云施了一礼,道:“左卫得以保全,全乃徐大将军所赐,大将军的这份大恩,华某铭感在心,难以为报!”
徐云哈哈大笑两声,道:“诶,华大将军这话就客气了,大伙儿同在徐大帅麾下效力,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
伤亡统计还未出来,但可以预料的是留在钟溪乡的左卫人马折损至少近半,华明心里虽然苦涩,不过这一仗战果也颇为惊人,大元庆这位王子手下的兵马几乎全部葬送在了这里,杀敌俘敌共计两万之众,这样的战果,实在堪称大齐与渤海开战以来第一!徐云固然居功至伟,但顽强抵抗的华明的功劳也不小,想到这里,华明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
“对了,华大将军,对林之焕该怎么处理?”徐云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情,渤海军败了,但怎么处理这颗毒瘤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林之焕?”华明一击掌,道:“我差些忘了,林将军那边也是遇了敌,还不知现下战况如何了。”
徐云听到这个回答,脸上表情顿时有些怪异,敢情华明还不知道林之焕叛变的消息啊。他皱了皱眉头,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徐云欲言又止,他转头在人群中找了找,看到余青的时候眼睛一亮,招手唤他过来,道:“你跟你家大将军说说吧。”
华明一头雾水,忍不住皱起眉头,对余青道:“林将军那里怎么了?”
余青便将他在北谷打探到的消息重述了一遍,华明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难怪粮道三番两次的被劫,难怪大元庆能绕过北谷悄无声息的袭到这里来,华明一时间全都明白了。只是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那种被自己信任的人捅上一刀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的心痛。
见华明半天没有说话,余青知趣的退了下去。但徐云身份不同,忍不住咳了一声,提醒道:“大元庆败走,这个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到林之焕的耳中,咱们还是须得早作打算才是。”
华明面色变幻不定,眼神却渐渐坚定下来,他沉声道:“我这就去北谷找林之焕说个清楚!”
“不可!”徐云吃了一惊,连忙劝阻道:“此人既然已经作出这等举动,万无回头之理,眼下要紧的还是应当及早发兵讨之。”
华明摇头道:“北谷军也是我左卫的兵,难不成要我看着手下手足相残么?徐大将军莫要再劝,我是一定要去的。现在大元庆的偷袭没有得逞,林之焕手上一万兵马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他若是个有担待的,就应该束手就缚,去徐大帅面前请罪!我去去便回,这边还请徐大将军帮忙照看一二。”
徐云心下十分的不以为然,但华明不听他劝,已经纵马出谷而去,他甚至连兵马都没点,身边只有数十亲卫相随。
“这个华明,当了大将军,怎的还是这般莽撞?!”徐云看着远去的人影,恨恨的一跺脚道。他对林之焕这个人可没有华明那么有信心,在他看来,华明这是典型的送羊入虎口。
突然听到一声马嘶,徐云转头看去,只见余青也已经翻身上马,他对徐云说了一句“我跟华大将军去看看”,不等徐云回答,一人一骑已经如箭射出。
徐云来不及阻止,眉头皱得更深了,华明任人不明,要是死在林之焕手里倒也罢了,那是咎由自取,可余青这家伙要是也一头撞进去冤死的话可就让徐云觉得有点可惜了,方才余青大展身手,力斩大元庆的牙旗之举被他看在眼里,更是让他坚定了要将这个有勇有谋的年轻人招到自己麾下的心思。华明眼瞎,这样的人才跟着他实在是埋没了,他徐云却是万万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不过余青虽然跟随华明而去的举动看起来冲动了些,却也证明了他是个忠肝义胆的好部下,不是么?徐云转念一想,眉头又舒展开了。他朝远处看了看,有左卫的候方镇守场面,他略作计较,便下令三千骑兵调转方向,往北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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