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承欢想了想，“十个，就要十个！”
“承欢，那我跟你一起吧，反正你在哪一路我就加入哪一路！”李孜往英承欢身边挤了挤。
“不行！”英承欢和孟与其几乎异口同声，“李孜，三路当中，应该说暗地里护送汪指挥使这一路最为安全，在没有见到情报之前，敌人不会冒然动手，你还是走这一路的好”，英承欢看了孟与其一眼，劝说李孜道。
“凭什么啊，承欢，我李孜就是那么不中用的人么？”李孜不满的嘟囔着。
“可没人说你不中用”，英承欢笑了，“只是你的应变能力稍微弱一些，这样走法对保全咱们龙锦卫的力量也有益，对不对？”
李孜低下头，虽没再说什么，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别这样，李孜，总之大家到了北郊窑场附近都要会合的，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啊？”英承欢知道半年以来，李孜其实已经进步不少，而且与自己同屋那么久，早就有了深厚的同室之谊兄弟之情，可今晚的情况实在太复杂，秦三白固然讨厌，却是受命于皇上，他们不能拿秦三白和汪愁的密报做任何冒险。
“嗯，我知道！”李孜抬眼郑重的颔首，“你们怎么安排我怎么听喽！”
于是三路人就这么定下来，李孜的中路只有六个人，英承欢的接应人马统共十个，孟与其带着十五名弟兄率先赶赴北郊窑场，三十六名龙锦卫和汪愁先后穿城而过，京城内不时燃放的爆竹烟花，渐渐被他们甩在身后，变得稀疏零落。
包缠了布裹的马蹄在薄雪覆盖的小道上踏出凌乱的蹄印，悄声无息的行进在黑暗且没有星光的树林中，冰冷干燥的空气抽得面颊生疼，几乎没有人惦记着这还是一个大年之夜。
承欢他们没有走官道，最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增强行动的隐蔽性，二则也为了踩点，侦勘贼人在沿途有没有设伏，还好，绵延几十里的成片树林中，除了他们这一行人并无其他异常。
不过北郊窑场所处的位置，前后却是方圆半里左右的荒地空地，贼人很会选址，这样任何人接近北郊窑场，在窑场内都能一目了然。
快出树林的时候，承欢示意众人下马，分扇形各自找隐蔽地点，然后她只身前去和首路与中路的人马会合。
树林的边缘，汪愁和孟与其都在等待着什么，见承欢已到，孟与其招手承欢到一棵大树后面蹲下，“情况怎么样？”英承欢问。
孟与其撇了一眼林外，“空地太大太显眼，我已经派了十二人换上白色披风匍匐接近窑场，只要他们能顺利爬到窑场外面的院墙下，我想汪指挥使就可以去和匪徒接头了。”
“好！”承欢转头看着汪愁，“窑场内没有一丝灯光，咱们的人又不可能靠得太近，恐怕你进去之后只能随机应变了，不管怎样一定要先见到秦三白，才能交换情报，这个假的密报同样封了火漆，只是里面的内容贼人一看便知是假，所以你尽量要趁贼人查看之前，将这枚烟弹掷出，趁乱跑出来，埋伏在附近的龙锦卫才好冲进去，行吗？”
汪愁接过英承欢递给他的假密报和烟弹，揣入怀中笑了笑，“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就在这一刻，英承欢忽然觉得她所熟悉的汪愁的笑容有点奇怪，温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戏谑，但是林子里的光线实在太暗，转瞬即逝的古怪笑容变得模糊不清，英承欢拿捏不准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正发愣时，一条黑影伏身过来，“汪指挥使，孟大哥，承欢，前面的人已经到了窑场院墙外，指挥使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带我去看看！”孟与其跟着对方潜身来到林子边缘，卧在荒草丛中，英承欢和汪愁也跟了过去，一一趴在孟与其身旁，孟与其指给英承欢看，昏暗而模糊的远处，隐隐有一丝光亮在缓慢的转动，划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光亮的位置很低，应该也是一个卧倒在地的人发出的，英承欢知道，那是一枚小镜子所折射出的微光。
“让李孜他们几个陪汪指挥使出去”，英承欢屏神凝气的观望了片刻之后说，“用明处的人掩护暗处的人。”
“说的对！”孟与其赞同的点头，“这样也可以试探对方一下。”
李孜等人很快掩身过来，扶起汪愁，“指挥使，准备好了么，我们是否现在就出去？”
“出去吧”，汪愁淡淡道，“我怕再耽误，贼人会起疑心。”
五个人，将汪愁夹在当中，成锥形走出树林，穿行在空地上，因为心情紧张，大家移动都很慢，每走近窑场一步，都格外警惕着窑场和周围的动静。
眼看就要快要接近院墙时，忽然刘素一声惊呼，“当心！”
本能的，五个人迅速聚拢，将汪愁推在身后，连退数步，可是就在他们急退之下，已有十数枝劲矢从窑场的二层平台破风而至，幸好刘素提醒的快，箭矢只是落在他们的身前身侧，虽说有惊无险，但五人早已一头冷汗，纷纷掏出兵器，准备应敌。
此时，窑场的平台上忽然冒出一条黑影，对着李孜他们沉声厉喝道，“刀剑无情，要想换人，只准汪愁一人带着我们要的东西进入窑场，其余人等候在原地，再敢向前一步，别怪我们不客气！”
“原来刚才不是我们退的快，而是他们暂时还没打算要我们的命啊！”李孜哆嗦着嘴唇嘟囔道。
“闭嘴吧李孜！”刘素啐了一口，“较量还没开始，这个时候你他娘别下软蛋行不！”
“我没……”李孜还想辩解，汪愁已经推开挡在他面前的龙锦卫，仰首长声对那条黑影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个人进来，你别为难我的手下！”
“指挥使，千万小心啊！”刘素一面担心的低声叮咛，一面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窑场平台，他深知那平台上一定伏有弓弩手，即使汪愁独身进去了，他们也得防备对方随时放冷箭。
“唔！”汪愁背着手，挺直胸膛朝窑场而去，从他的背影看，汪愁竟似比所有龙锦卫都轻松的样子。
树林里，孟与其回转身对英承欢道，“你看清了么，那平台上有多少人？”
“看不清，但从箭矢的数量判断，不会少于十二人！”英承欢扬起下巴，注视着那条正在从平台消失的黑影说，“加上他，就有十三个了。”
“你估计窑场的房间内，还会有多少人？”孟与其顺着承欢的目光望去，不无担心的问。
“不管有多少人，起码我们知道了设伏的地点是平台”，英承欢若有所思道，“李孜他们距离潜伏在围墙下的兄弟们起码还有百来米远，如果他们够敏捷，冲到院墙下会合，并躲开箭矢并不是很困难，然而我担心的，不是我们人手不够，而是……”
“是什么？”孟与其纳闷的问道，这个时候承欢干嘛还说半截话。
英承欢摇了摇头，“说不清，我有些奇怪，京城治安一向不差，哪里冒出这么多贼人来，还那么巧盯上了我们青厂。”
“既然是贼人，当然会有法子回避官兵检查喽”，孟与其拍拍英承欢的肩，“承欢，我们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先想想如何应敌才是正事。”
“嗯！”英承欢叹口气，“我只是说，我们亏就亏在对敌人一无所知上，弄得束手束脚，要不早就掩杀上去了。”
“呵，你怎么跟刘素一样！”孟与其嘲笑了一句，“你没看这小子僵持在半道上，多难受劲儿的。”
“有时候，能跟对手面对面的厮杀就算好彩头”，英承欢冷冷道，“只怕还没等你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人家给做掉了，死都不晓得怎么死的！”
“咳咳！”孟与其尴尬的支吾着，“说的也是！”
说话的功夫，汪愁目不斜视的经过埋伏在院墙外围的龙锦卫，只身来到窑场内，径直朝正中的大窑房走去，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里面黑洞洞的，不但后面的龙锦卫，连汪愁本人都看不清屋内黑乎乎的到底有什么。
阴风拂面，汪愁打了个寒噤，脸皮抽动，双腿却不听使唤般的迈出，一步踏入大屋内，他的人刚进入，房门就在他身后“砰”的一声猛然合上，隔绝了屋外的世界，汪愁的身影顿时被浓墨的黑暗所吞噬。
承欢的心猛地揪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方为什么不点灯，难道不需要验看情报的真假么，还是索要情报本身就是一个幌子，对方真正的目标不是情报而是汪愁？
这个想法一蹦出，承欢心中更加惊恐，糟糕，起先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既然对方能盯上龙锦卫，那么肯定应该知道汪愁自己就是一个活情报，还需要交换一封不知是真假的火漆密折么？
秦三白是诱饵没错，可对方真正想钓的鱼未必是那份密报，要是他们所有人都被蒙蔽了，那该怎么办！汪愁，汪愁一定出事了！
承欢瞪大眼睛，用力的给了自己一下，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