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十}初识人,人人不凡身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远远的在门口,陌昀诘就看见陌生趴在窗口,手里摆弄着一管箫,口中念念有词。一阵轻笑,扬声道:“坏丫头春心犯了……”
不见应答,陌昀诘一个快步上前。
陌生忽见眼前放大的俊脸,一个激灵,险些向后翻去,幸而一只手急急抓住窗楞。看向陌昀诘一脸不善,“碰见你,总没好事!”自顾自将箫收起,挂于床檐。
“嘿嘿……”陌昀诘笑笑,“这会你可冤枉人了!我是来带某人出去玩来着……”
陌生一个急忙回身,神色复杂的盯着陌昀诘。大沐是个民风开放的国家。女子除却不入朝堂不议政事,全身心自由,随意可出入游玩。由于甄青语与陌寒松的僵冷关系,陌生并不得喜于陌家。常年困于翠屏院内,不见外面风景。对于陌昀诘的此番话,陌生喜出望外,却因为顿感自身身世堪怜,一时竟不知何以回应。
陌昀诘看着陌生,神色坚定。有些话他不屑说出口。
陌生掀开车帘,看见易从端坐于马车内。没有惊喜,不觉意外,攀上车,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陌昀诘领来了车夫驾车。
“你不驾车了?”易从朝陌昀诘看去,“不是嫌车内闷,说外头空气好?”
陌昀诘无所谓笑笑,“我不放心你——和——她。”用手指了指陌生,“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她是我妹妹,可得用心维护着!”倾身一跃,坐到易从身旁。
易从嗤笑道:“诘,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虽然是嘲笑,陌生却看到了易从明亮的眸光。
听着他们随意的谈论,陌生借着车内微暗的光亮,细细打量对面的两人。陌家的儿女脸都是近乎透明的白皙。男子白得清俊;女子白得雅致。即使在微亮中,陌昀诘的脸依旧能窥究竟。易从的肤色则呈现浅褐色,相较下显得康健英气。光亮在他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影,映在车壁上的轮廓清冷,内敛却不失俊逸。
本都是翩翩佳公子,本该是谈吐温润,举止优雅……
易从看向陌生的神色带着不轨的意图,“我说这么盯着男子看,小姐是在狩猎吗!倒也用不着,我对小姐也是兴趣的很。要不,咱两来个什么……”语气轻佻,举止无礼,双手环抱于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陌生。
陌昀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说四妹,你这么盯着我们这边看那么久,别说在看我!我说嘛,早上念着什么歪诗来着,原来小姑娘qing动了……”
陌生只顾得自己遐思,不曾注意到他们是何时回头的。脸一臊,撇脸道:“谁说不能看你!我就是看你!身为妹妹思慕兄长有什么不可,倒是兄妹结合才是有违天理。”陌生以为此言可以有力还击他们俩。不料,易从脸色一沉,脸上阴云密布。
察觉到气氛不对,陌昀诘转言道:“昨日品月生日,你去了?”
脸上笑意涌现,易从轻声答道:“去了。匆忙间忘了带礼物,就把身上的玉佩送了。”
陌生呆住,从来不知道易从会有这么温柔的表情。在轻狂不羁的表象下,究竟掩得多少情深……
“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人了?”陌昀诘全是难以置信。
“有何不可!没了这东西,他们还不让进了不成!”轻蔑的话语响起。
陌生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谈话。只心想令易从如此珍视之的女子一定非同寻常。
打开窗帘子,白日里的邺城店铺林立,车水马龙,一派欣欣向荣。北方的战事并不影响到这里人们的生活。陌生心想到,不论国家边关战事是如何的岌岌可危,人民总是安享着君王脚下直属的宁静。作为君王,却不得不挑起给予全国人民和平生活的担子,肩负着天下,其压力与孤寂绝非外人所感……
马车经过城门前面的时候,陌生看到守关的士兵拦住了一对兄妹,旁边众人围观。他们身上虽是衣着褴褛,却显见的非本国服饰。大沐有法纪,非国内人民的外族之民,除持有特许的通行证,则一律免进。又适逢与玄玑族战况正盛的敏感时节,守卫们自是不敢放行。
只见那女子不停的在与士兵解释沟通,她身旁的男子静立于旁,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仿若事不关己。虽然衣着落魄,周身依旧散发慑人的光华。陌生不禁被吸引朝他多看几眼。男子突然转头,陌生遍体生寒,惊若寒蝉。
陌生心想,易从的疏离全被掩在眼里,谈笑风生依然如常;此男子神态漠然却惶惶不及眼中的冰寒,不与人亲近醒目入骨的高榜宣示。被其眸光所慑,陌生轻放下帘子。
忽然间,倾涌而来的寒气把车帷翻起,一道白光。不晓得发生何事故,陌昀诘和易从翻身下车。只闻易从一声赞叹:“好一个云苍!”
透过车窗,陌生只见得男子手腕轻转间,一柄泛着寒气的青色剑体凛冽而出,直扑于城门右侧,楞楞的悬于上面。经过的书生双腿一软,扑倒在地。有士兵朝他奔去,一个翻身,那书生生长得是碧眼,褐发。有人企图蒙混过关,还是外族人!士兵们心中一紧,还在及时识破,否则后果难料。为首的士兵走到男子面前躬身施礼。男子余光一瞥,绕过其身旁,径直取剑。女子挺身随后。“天子脚下,竟是不辨蛮夷!”。
行到易从身旁,男子停下脚步,眼光淡漠的打量着他。“不料会是你!”从鼻端透出的声音。男子身旁的女子一脸疑惑,看来却是一片沉静,唯有眉间轻蹙。
“既是相识,自是相叙。”易从双手微展,请他们上车。
见无热闹可看,众人一应具去。车厢内,陌生与陌昀诘、易从坐于旁;另一旁坐着男子兄妹。许是受到惊吓,陌生只觉得马车行路平稳,丝毫不颠簸。心里感叹,跟着易从手下,车夫一个不易!
路过一家气势恢宏的“天丝缎庄”,邻近挨着规模不相上下的“天香酒楼”。陌生与众人下车,由酒保引着进入室内的一个包厢。包厢位于酒楼入门的一侧,四周垂挂竹帘,内置红木方桌,桌旁铺有软锦跪垫。窗口一侧香烟袅袅,青雾缭绕,乃上好的龙涎香。
陌生心里一个惊叹。不知此般待遇何来。心里愈是疑惑易从的身份。
在进入酒楼前,那对兄妹已是消失不见影踪。陌生问了易从,他却气定神闲,语态悠然:“他们会再出现的。”
离中午还有几刻钟,天香楼却是客似云来,人流不息。店小二堂内穿梭,游刃有余。陌生赞叹他们的训练有素。陌生的视线随之停在了对面桌的三位书生上。
只听得白衣书生说:“‘炎阳先生’真是精谋善略,胸怀伟才!一个‘与外通商’,以控制外夷的经济命脉牵制他们的政治决策。真是想人所未想!”
“哦?于兄怎知?”身旁的青裳书生发问。
“父亲将今日朝堂之事告知于我。劝勉我要效仿‘炎阳先生’的经世大才。而我深知,这辈子已然难以企及。只求得投其门下,追随终身……”
陌生一个惊呆。究竟怎样的人物,竟让人甘心屈下一生追随。且不论白衣男子的谈吐不凡,亦是出身也是官宦子弟,何以放下荣华富贵,求得人下人……“炎阳先生”?
“小殊今朝上提了什么?竟有这么大的影响!”
陌昀诘的一句发问,陌生呆若木鸡。那个和自己谈笑风生,尽心护着自己的四哥竟有不为她知的另一面,朝堂上的“炎阳先生”……
“就如他们所说,‘与外通商’。”易从答道。
“被采纳没?”
易从看了陌昀诘一眼,“你太天真了!如今的皇上已是一个没了牙的老虎,早已斗志颓退。只守着自己的地旁屏息而望。”易从转头看向窗外,“廉颇老矣……”
“小殊的提议有什么不当处……”
“很妙!但是将负责通商权交付谁?交付谁他都不放心。何况还是权利在握的陌家。陌昀殊首提此法,又是深得民心的‘炎阳先生’,若实行不交付于他又可以交付谁?所以……”易从话锋一转,“只有将提令放下。”
陌生心怀汹涌。易从说得一切都令她太震惊。
“‘炎阳先生’固是传奇般的人物,‘月华公子’更是神人般的与民所想。一记‘退役法’令无数迟暮老兵将养生息,生活无忧。此才是襟怀宽仁,与民幸福。多少家庭因此感恩戴德?为国家奉献一生的士兵在最后的年华回归家人,重获温暖,不都是‘月华公子’倾力相成……为官者若能皆此‘想民所想,为民造福’人民岂有苦日子的时候?又怎不舍身报国?”静坐于白衣男子对面的墨衣男子慷慨说道。
“非也!”白衣男子反说道:“此乃小仁。‘炎阳先生’此举乃大智。与国富强,外族不可欺;国之兴盛,边关安逸,才保人民生活之长治久安。为官者,眼光长远,应与解决问题之根本着手。国强****强,国安则民安。”
白衣男子身旁的青衣书生附和道:“有理!”
“古时贞观‘水能载舟,亦能载舟’切莫不是强调人民之重要?应为民谋福祉在前,才得保国家安定,发展兴盛,四海臣服,岂有入侵之理……”墨衣男子依旧不屈不饶。
陌生已无暇顾及他们的谈话。他们的谈论内容已给她太多惊讶。忽然出现的“月华公子”又是何人——陌生看向陌昀诘。
陌昀诘一副轻松做派,脱口道:“上官蔚那小子。”
这个名字令陌生心里一窒。仿佛已有几世纪那么远,她很刻意压将他在心里,不料还是被撩拨上台。她多久没见他了?才一天,一天不到,却已恍如隔世。
想想自己身边的男子都有此光芒,心里一阵激昂。陌昀殊在朝堂的烈焰,犹有“炎阳”可比;上官蔚的清风傲骨,蹈世出尘于民众中赢得“月华公子”称谓也是实至名归。毕竟很难有人在独立于世之际福泽民众。“先生”是敬称,“公子”则是种瞻仰。那么她陌生不要望其后背,
“上官蔚,面对我!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