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十二}侯门情浅,兄妹情真
阵阵睡意翻滚而来,正在陌生卷了被子打算入睡时,听到清楚的敲门声。吴妈妈一直都在内院娘那儿服侍着,况且这么晚了,会是谁?陌生心想着。于是起床急忙穿了衣服,嘴里不停抱怨来人扰人清梦,一边向着院门口走去……
陌寒松领着易从到锦绣园东边的一间客房里。
“屋舍简陋,五殿下屈就了!”
“陌首辅何出此言!依我看比之那****见着的翠屏院可热闹、繁丽的多。”说这话的时候,易从用余光仔细留心陌寒松的神色。手指装作不经意间的拂过墙壁上悬挂的字帖,“这字迹倒是清秀!想必出自女子之手?”
“小女拙作。”陌寒松温温答道。眼里褪去谈话间的淡淡防备,唇露微微笑。
易从看着心里已是了然。所谓荣辱,使人殚精竭虑的复杂东西,外表俗套的区分开来却也简单。以皇宫为例,蒙圣宠是荣;失恩宠,禁居冷宫是辱。翠屏院,角落一隅,自然不被喜爱。而女子粗糙的作品竟得以房内悬挂,不是因为宠溺无比是什么!陌生……难怪在陌府很少见着。冷宫里的小孩哪里有的真实身份?但比起皇宫内那会儿不见天日,她已是幸运的多!到底不是帝王家,尚有几分人情在……
触到回忆,易从想起了自己。自己和陌生相比,何尝不是较她幸运!不过自己和她不一样。如果只是女儿身,他的境遇会比她凄惨何止千万……所以,既然老天给予他走出冷宫的机会,那么势必也包办他有所作为。对于自己,命运不受他人摆布,更甚于摆弄、掌握他人命运,睥睨天下……易从将目光透过层层阻隔的墙壁,神思倾注在昭阳殿上。那柄龙椅是唯一的路途!
手指越攥越紧,划破了字帖。易从看着手下的划痕,用指尖轻轻撩了撩,淡笑着转身,于近旁的檀木椅上坐下。
“临摹的也像,却有失神韵。”评论的谈起。
陌寒松有礼的笑笑。眼光跃过字帖上的破损,恭敬的投在易从身上。“殿下好歇息。下官告退了……”
“陌首辅,令千金可许人了?”
正欲离去的陌寒松闻言,身形一顿,捉摸不透这话里的意思。要说众皇子中唯有五皇子性情最似当今圣上。只是这疏狂、放荡的外形倒是壮志精才很好的掩饰。正思忖着何以应答,轻狂声又起——
“陌四小姐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吧!”
陌寒松一愣,本以为他指的是陌一末。万没有想到会意犹所指。陌生?突然想到今夜他们一并回来的情景,陌寒松有所领悟。他听人说起陌生可以开口说话了,觉得惊奇!想来这个女儿他从未关注过。甚至自己的一声叫喊害得险些丧命!记得那日,他见陌一末趴在院墙上,他差人到处找寻这个小寿星,怎都不料她跑到翠屏院来。看到当时她的那副动作,唯恐有失,心里一急,连忙出声。本是怕她摔下出声提醒,不想里面那个倒是受了惊吓受伤了!他不能忘记陌生倒地时的望着他的惊恐眼神……
本来陌寒松就不喜陌生的出生。看到她当时的眼神,更厌其怯懦了……他宁可陌一末这般任性。起码也是真性情的敢作敢为!内心本有的内疚也渐渐淡去。随便的差人送药去,算是问候。今晚见了陌生却是变化很大。在陌寒松看来,观人,窥心,捉其神。人的内蕴皆可由眼光中洞悉。现在想起,她当时直视他的目光隐有矛盾。这世上,独是矛盾,难获真解。他虽不解,但肯定了陌生的变化。即是如此,他的打算——
“陌生尚不曾婚配。”
“哦……”易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陌生,直唤其名,看着父女真是生疏的非常。心里想着,面上又似随意提起,“一末呢?可是有了人家?”
易从想法难定。陌寒松也不费力去猜。狐狸到底最后才露尾巴!索性随着他打腔。点头道:“未可。”又加了句,“末儿适逢及笄,还年幼,微臣欲留些时日承欢膝下。”
“嗯。”易从已摸透陌寒松的喜恶。他无非害怕自己打陌一末的主意而婉转表意。看得明白,陌一末在他心里不是个陌生可比去的。他的目的已达到。原来,他只是想确认陌生的身份。不想旁敲侧击,收获意外。
“即是如此,我希望将陌四小姐讨要了来。希望您能接受我这女婿。”想想陌生若承欢膝下,陌寒松也不见得欢。虽说,她和陌一末相差无几,但所谓原则都是‘对人不对事’陌生那丫头,他见着也有趣,遂心血来潮提道。
“是她的福气,高攀了五殿下!”陌寒松倒未明确表态,语气谦恭的答道。
易从一笑,未置可否。
陌生打开门,看到是陌昀诘,倒也是奇怪,请了他进屋,倒了杯茶,静静坐下。
“这茶味道不对,和小殊那日给喝的不相上下!”抿着茶,轻摇了摇。
‘不相上下’?应是‘相差很大’才是吧。陌生也不纠正,随着他说,“‘不相上下’泡得是桂花茶,这就是府里一般的茶叶。”说完,眼睛直盯着他。
陌昀诘专心低头品茶,忽略陌生的视线。灯光摇曳,他的脸在忽明忽暗间越来越热,陌昀诘胀红了脸,粗着声:“坏丫头,你盯着我老看干嘛?”
不料他会有此反应,陌生心里好笑。陌昀诘其实是个很简单的男子!正了正神慢悠悠道:“你不是就为了喝茶来的吧?”移了移座位靠近他。
陌昀诘放下杯子,站起来,在房内踱了一圈,“布置的真没有女儿家的样子!”点评起了她的房间。
陌生头抬也未抬,“哼哼!”,弊端发出两声。“就胭脂水粉,针线布架的才是女子?不是女儿家的房间,住的难道是男子吗?”语气咄咄。
“我说你见着我怎么就没好脸色。小殊倒也真优秀,府里的人多半都喜欢他。哎!我看来就是没有待见的人……”重重的叹息声,接又言道:“女孩子家,别那么牙尖嘴利的,小心嫁不出去!”
“切!”陌生不以为然。
“你到底干吗来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你没事,我就睡了。请便!”说道,陌生竟和衣躺在了床上。
陌昀诘一气之下,伸手拽了拽他,“搁我一人在这里,就顾着睡觉了?倒也不顾忌,怎么说我都是个男子。”
“那只能表示我对你放心。”陌生声音懒洋洋传来。翻了翻身,背对着他。
陌昀诘心里一缓,释然的暗笑道:“看来你还是当我家人的。”
“废话!”陌生坐了起来,“你难道嫌我?”眼神微微威胁状。
“是你嫌我。”陌昀诘直然接口道:“从小到大,我就是不喜欢读书。为这个,没少被人嫌的。我喜欢练武,可大沐重文轻武。落于旁人眼中,到成为不务正业,玩物丧志的!这些倒也无所谓,我还是照样快活。自己何必偏求自己。不顾家人看法,久而久之,他们就对我没了想法;想法没了,自然的就像吃饭睡觉那样,感情也淡了,和白水一样……”陌昀诘笑笑,笑容里盛满苦涩。
“三哥,你这是自我!人活着若没了自我便是白活!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多么随意、怡然……现在,如果你变成他们期许的那样,你不可能收获快乐。你自己都强装开心,关心你的人怎么真正笑得舒心?多半应和你的虚假。你又是何苦!府中人不见好你,可在四哥和我心里你只是我们的三哥,不关其他。何况你所拥有的或许正是他人所期盼的。你比四哥幸福!”陌生顿了顿,“谁人能真正看清光华背后的苍茫?是丢了快乐?没了幸福?至少缺了平凡人的简简单单的人生……”
陌生表情淡淡的苍白。看不清楚因为怜悯,似有更多的劝慰糅杂其中。本来数落自己的可怜来着,怎么倒成对比突出小殊来了……陌昀诘无奈摇了摇头。但是同时,陌昀诘又是感到快乐。他有着真心实意待他的家人,朋友……他还是不枉此行的!原来是晚上看到陌生见了陌寒松时出现了异样,本着兄长爱护之心前来开解的。不料陌生的一番话令他有些阴霾的心间豁然开阔。一刹那身心轻快。
突然间,陌昀诘一呆滞,受宠若惊的样子……
“坏丫头,你刚叫我什么来着?我……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正经八百的叫我三哥!”
陌生翻了翻白眼。这陌昀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拉了拉被子,重新躺下。
“喂!喂?”陌昀诘不死心的扯了扯被角,“平日里为什么那么对我?怎么就不能正常待我……”
“有一种喜欢的方式是假以颜色的浅怪怒骂。”闷闷的声音传来。
陌昀诘一呆,而后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盯着陌生的后脑勺看。
陌生被看得头皮发麻,拉下了被子,转过身来——
“你有完没完?拜托!我还要睡觉。难不成,你要留下和我一块儿睡?”目光狡黠的盯着陌昀诘。
陌昀诘耳朵一热,在床榻上立起。看了陌生一眼,“你这丫头真怪!脾气坏得可以。说话没有女孩子的样子,语气轻佻的和易从一个样……”说完想要抬步离开。
“站住!”陌生急急坐起。
陌昀诘回看陌生,不满的说道:“怎么啦?我可不想留下过夜……”
陌生哭笑不得。收了收脸上的表情,语气怪诞的回问道:“易从?嗯?不是杨从?”
“嘿嘿……”陌昀诘干笑着。
陌生接着说:“五殿下?想不到他是杨树上长的……”看向陌昀诘,“你和他关系很好嘛……”神色不满。
陌昀诘没有答话。后来轻声言语道:“你又没问我!”
陌生一语卡住。因为知道即使问了也没有结果,才省下力气,也免得陌昀诘为难。怎料得倒成了今日他反驳的理由了。偏偏她找不出话来应对……一气恼,沉默不说话。
陌昀诘突然走到她跟前,他的影子挡去了大片的光明。表情十分郑重的问起:“丫头,你喜欢上官蔚那小子,对吧?”
陌生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待她回答,陌昀诘继续说:“我虽然不精音律,可那曲子里的感情我听得出。八月十五那夜,你向他表白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接受,但是这样不声不响的挺让人难受的……我不会说话,干脆就走了。再说,小殊在,他一定比我能安慰你……”
心里温暖。陌生知道陌昀诘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不是不在乎,只是不会表示关心。心里对于这个三哥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了。她张口想说什么,他却没有给她机会……
“上官蔚那小子好!比杨从好!我宁愿你和他一块。这样,才可以远离纷争。”
陌昀诘自顾自说道,陌生却被他没头没脑的话说得忘了反应。她怎么会喜欢杨从?好端端的怎么和他扯到一起了?正想反驳,陌昀诘出了门,一声“好睡!”轻轻飘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杨从的身份,不想他会是皇子!以前她不喜欢他,现在更没可能!肯定娘是不会允许。主要的是,她清楚自己。她只喜欢上官蔚!陌生果断的点了点头,将灯火灭了……
陌生是认定就走到底的人。无论对于上官慰还是杨从,得到这样一个女子的青睐总是幸运的。爱情的世界也许不分先后,却只留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