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陈俊民猛然一震,倏然抬眸惊愕地盯着熙蕾,心思如江海翻腾一般。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眼前的熙蕾除了外表是原来的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就像换了一个灵魂似的,和他从小见到大的熙蕾完全不同。
熙蕾和刘俊民都是来自一个叫莨温的偏远小镇,两家就在同一个小弄里,又年纪相仿,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成长,刘俊民对熙蕾的情况可谓了若指掌。
熙蕾的父母在她十岁那年离异了,她跟着母亲,妹妹跟着爸爸。她的母亲将她丢给外婆后,自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一去经年。头三年还零星地寄点钱回来,后面便石沉大海,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了无音讯。
熙蕾的外婆就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大了,女儿的清福没享到,反而还得替她搽屁股,照顾拖油瓶。怎么想怎么不甘心,所以她成天不是唉声叹气,就是骂骂咧咧,对熙蕾亦是刻薄地吆喝,指派她做个这做那个。
好在熙蕾从小就长得漂亮,天生丽质,美得无人能及,而她也特别擅长利用自己的美貌。她总是温文有礼,甜言蜜语,笑脸明媚,随意寒暄几句,便能无往不利。
男人嘛!总是贪爱美色的。美色当前,又有几人能不动如山。哪怕是生性悭吝的乡村老校长,也被她的笑容挑拨的心猿意马,神魂颠倒,学费全免。
当然,熙蕾只以甘辞丽笑为武器,从不以身子为筹码。她沉稳、刚毅、自主,巧妙的周旋在诸色人等中,小心地经营着她的生活。
时间久了,邻里间的大妈大娘们便对熙蕾有了微词,原来的同情转夕间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就连刘俊民的母亲,当初对熙蕾关照最多的女人,在看到熙蕾一天天地成长,宛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而丈夫和儿子原本投注在自己身上眸光全都转到了那个“小妖女”的身上,心口的忿恨便全化为了嘴下的利剑,咻咻地射下熙蕾。
面对纷飞的流言蜚语,熙蕾淡定如山。在亲情贫瘠、生活贫困混乱中,熙蕾所在乎的不过是生存,想尽法子活下去且活得好,而像她这样的女娃儿所能做的便只有尽情地展露着她的美丽与性感,摇曳出无限的风情,用她的风情换顿温饱,换一张文凭,换一张挣脱这一切茧缚的船票。
妖冶、风情的面庞下,熙蕾的那颗心确实冷漠、孤僻、戒备、敏感。父母的离异和隐晦的童年让熙蕾从小就缺乏安全感,她从不轻相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刘俊民。
刘俊民是熙蕾众多跟班中的一个,可是却是熙蕾最为重视的一个。在刘俊民面前,熙蕾从不伪装自己,她不用笑得恶心做作,她不用强迫自己卖弄风情,她甚至开口都不用,只要微微一抬眸,刘俊民便能明白她想什么。
那个时候,早熟的熙蕾心中是爱着刘俊民的,只是她不相信爱。
后来,熙蕾寻了一个机会离开了莨温小镇,而刘俊民亦在同年随着父母的工作变动而搬离莨温小镇,从此天各一方。直到两年前,刘俊民留学归国当上了黎槁松的助理,她们才重新又了关联。
那一刻,熙蕾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光着脚丫踩在流光溢彩的油菜花田中,嘴里呢喃着“峦岫竞围绕,风日更清妍。闹媒蜂,纷使蝶,菜花繁。少年正尔行乐,谁复顾华颠”的丫头。熙蕾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红遍半边天的名模,她变本加厉地周旋在各大富商之间,大玩暧mei游戏,游走在情色边缘,却坚持着最后的底线,不轻易试水。
而他,也不再是那个默默地跟在熙蕾屁股后面的小跟班。
他们都背离了最初的自己,可是刘俊民依然无可救药地爱着她,哪怕他明知道两个人不可能再走到一块,甚至连肩并肩一起走的机会都失去了。可是那份爱,早就在心中生根发芽,无法磨灭。
被刘俊民盯得浑身不自在,杜子菲心中徒然升起一股灵魂都要被看透的森然感觉,不禁眉头微蹙,不甚愉悦地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直接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你说的关系是指什么?”刘俊民带着几分戏虐,轻笑着问道。
“肉体关系!”咬了咬牙,杜子菲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我们的关系……”刘俊民故意顿住了,静静地望着熙蕾,一双眸子写满了深情不悔,只是嘴角勾勒出的笑意却带着淡淡的凄凉。
杜子菲怔愣了一下,面容顿时失色,瞳孔骤然放大,一脸惊恐地看着“含情脉脉”的刘俊民,手心不断地沁着冷汗。
刘俊民,对杜子菲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她们的交集也不过是几分钟前开始的。和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男人有过肌肤之亲,对生性保守的杜子菲来说是一件被世界毁灭还要可怕的事。不管她如何告诉自己那不是她,不管她如何的想要强装无所谓,那都是一件足以毁灭她的事。
看到熙蕾惊恐的样子,刘俊民的心顿时一寒,脸上一如冰霜覆盖,眸子里的深情虽然依旧,却多了几分痛苦。
曾经,两个人那么亲近过,现在却宛若陌生人。走过她的身边,不再相识,一切都忘却,一切都灰飞烟灭。两个人的记忆,最后记住的却只有一个人。
刘俊民抿了抿干涸的唇,勉强地勾动嘴角,“我其实很想说有,可是我不想骗你。”
一个谎言总是需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圆,永远没有尽头,永远不会结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美好记忆已经不存在了,可是刘俊民依然不希望他们之间最后剩下的只是谎言。
“那就是没有啦!”杜子菲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轻啐了一句“吓死我了”。
刘俊民伸手重重地掐了一把熙蕾的脸蛋,故作流气地低囔,“喂!你这什么表情啊!”
“铃——”一声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刘俊民的话,刘俊民对熙蕾歉然一笑,低头从西装裤口袋中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禁眉头深锁,脸色微沉,对熙蕾比划了一个“嘘”的噤音手势后,便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