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丰练字练得乏了,他吩咐王管家派人把桌子收拾一下,自己则缓缓下了楼。
还没到会客厅,就听见里面传出阵阵笑语,很是热闹。
陆振丰笑着摇摇头,年轻人就是不一样,疯!
他走近了才看见,自己的妻子高雅兰早就在客厅招呼着了,身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孩,正在闲话家常。
陆振丰莞尔,原来刘家丫头也来了!
想着他又眸光深深地看了陆远航一眼,这小子紧紧地守着轻舟坐在中间的沙发上,一张脸冷得跟寒冬腊月似的,也就轻舟丫头跟他说话的时候,能露出点笑意。
江陵挨着他两人坐着,似在说什么笑话,却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笑容开怀。
陆振丰左右看了一圈,才发现陆明轩不在,不过也是,这兄弟两人一向不对盘,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估计他是闹别扭,避着远航去了。
想到这两兄弟每次就跟仇人见面一样,分外眼红,陆振轩心中也是颇为无奈,自己这一生啊,活得好像特别失败!
夫不是夫,父不如父,子不像子,回望自己这一生,除了赚了一点钱,好像就没有做过什么对的事情,也没有好好对待过一个人,那些爱他的人,最后似乎都活得不开心。
他爱的人呢,却又早早离去,徒留自己一个人黯然神伤。
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踏足半生浮沉,最后剩下的竟然只有愧疚,对所有人的愧疚。
陆振丰心绪不佳地回想起这些往年旧事,一颗心说不出的酸楚,正在神伤之际,只听得有人唤他,他恍惚地回过神。
“振丰,你来啦!”高雅兰温柔高喊,眼睛里是浓浓的倾慕之情,脸上是殷殷的崇拜之意。
结婚这么多年,她还是以嫁给陆振丰为荣,每每看见自己的丈夫还是会如少女时那般,羞怯含情,一颗心胀得满满当当的,充满着爱意。
陆振丰看见妻子的笑容,突然心虚起来,脸上扯出一抹淡笑掩饰自己的情绪,终究……他终究还是有愧于她的。
高雅兰没有看出自己丈夫的这点心思,她笑容明媚地热情招呼他,嘴里不知觉带着点娇嗔,责怪道:“振丰,看你,来得这样迟!孩子们都等得无聊了,不是你说想他们回来看看?自己却又半天不下来,准是又在捣鼓你那破书法了吧!”
陆振丰一边向她走去,一边儒雅地笑:“看你说的什么话,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是口没遮拦,有一句说一句。”
高雅兰不介意的温柔一笑,就当他是夸自己年轻,心中受用的收了。
不过这陆夫人高雅兰,确实保养得当,已经是年近五寻的人了,皮肤还是白皙细腻,眼神清亮,依旧保有少女的天真,一丝老态也不见。
这有钱人么,就是这点好,不管怎样的美貌青春,都可以用钱财堆砌出来!
客厅里的小辈们见陆振丰过来,都识趣地站起来迎他,坐在高雅兰身边的年轻女孩动作尤其快,不等其他人有所动作,已经一路小跑着过去亲昵地挽着陆振丰的胳膊笑道:“陆伯伯,您可算是下来了,我们等得太阳都快下山了!”
陆振丰端出和蔼得长辈之态:“原来是敏敏啊,你多久没有过来陆伯伯家玩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陆远航一眼:“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陆伯伯,是为了某些人过来的吧?”
原来这年轻女孩就是那新回国的刘家千金刘敏毓,刘家算是陆家的至交,一向来往亲密,彼此之间的生意往来也是纠缠不清,不分你我,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两家一直都有联姻的意思,对小辈之间的来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时候甚至会私下撮合。
这刘敏毓自小就对陆远航怀有情意,只是那时候刘老不同意,相较于陆远航这个私生子,他更看好陆家正统的长子陆明轩,可惜这个小子不争气,这么多年都是靠祖吃山一事无成。
所幸这些年刘敏毓依旧放不下陆远航,刘老这才顺水推舟准了她的小心思。
这种事情陆振丰自然也是喜成乐见的,不管是长子还是次子,总归是陆家的人,没什么差别。
不管能不能成,反正先发展发展再说。
可是远航这小子自小就倔,不是他自己看上的东西,他瞄都不会瞄一眼。现在又喜欢上他的小青梅莫轻舟,敏毓这孩子怕是悬!不过这些事陆振丰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怕伤了人家孩子的一片心意。
陆振丰时嘴快不该挑明来说!女不怀春,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说出来呀总比藏在心里妥当!”
高雅兰笑着遥遥地冲着陆远航喊了一声:“你说是吧,远航?”
刘敏毓听了陆夫人这话,假装不经意却又无比期待地看着陆远航,希望他给个回应。
陆远航面无表情事不关己:“关我什么事,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没有兴趣。”
高雅兰尴尬一笑,无趣地闭了嘴,这孩子榆木圪垯,真是忒不上道!
刘敏毓却是脸色一白,身子摇晃了一下,看来颇受打击。
今天她本来就是专程为了陆远航而来,她知道他这人花心,绯闻缠绵。
不过刘敏毓想得开,男人嘛,哪有不贪玩的,他日结了婚成了家自然就会收心了。其实,她倒不怕他滥情,感情无着落见一个爱爱一个也好,以她跟陆家的关系胜出的机会反倒大一些。怕就怕他对人动了真心,以陆远航寡情的性格,自己怕是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入主陆家。
前段时间听说他看上了一个三线小演员,刘敏毓以为还是跟以前一样撑不过三天,接着却又听说他在宴会上为她出头,又大闹片场,还每日跑上跑下地接送,弄得尽人皆知。大家都说陆总这次闹这么大的动静,估计是来真格的。
刘敏毓这才自觉危机,觉得自己再不行动,肯定会后悔一辈子。恰好,这次听陆夫人说,陆远航要把小演员带回陆家见家人,心里急得七上八下的,没了主意。
刘夫人特地替她求了陆夫人,所以此时她才会出现在陆家,就是想要亲自瞧一瞧这个莫轻舟到底是何许人,值得陆远航为她大动干戈。
一见却大失所望,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眼见陆远航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对莫轻舟大献殷勤,又听陆夫人介绍他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刘敏毓嫉妒得脸红气粗,狗屁,她才是陆远航两小无猜的亲亲青梅恋人,这个莫轻舟算什么东西,她也配!
陆振丰虽然不知刘敏毓心中所想,但也知道被自己喜欢的人呛声,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人有亲疏远近,陆振丰的感情自然是偏向自己的儿子多一点,他留下高雅兰安抚地拍拍刘敏毓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陆振丰则好整以暇地朝陆远航走去。
轻舟看陆振丰过来,刚准备叫一声“陆爸”,爸字还没有出口,就被陆远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赶紧吞声改口,甜甜地喊道:“陆。。。。。。伯伯好!”
莫江陵也笑脸招呼:“陆伯伯好!”
“哎,乖啊!”陆振丰点点头,统一回应。
他停顿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了轻舟:“小轻舟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
陆振丰轻笑:“就是不知哪家的小子有幸能入得了我们小轻舟的眼了!”
轻舟被夸得不好意思:“陆伯伯说笑了,轻舟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这好不好呀,只要中意的那个人明白就行了!”
轻舟这次并没有搭腔,她怎么觉得陆爸的话里总是一语双关,明显有两层意思,这叫她怎么回答呀?
陆远航才不管,他老神在在岿然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任由陆振丰诸般试探,就是不回应。
莫江陵看气氛尴尬,赶忙出来打圆场:“陆伯伯,上次下棋您可是输了,别耍赖啊!不是说好了要一血前耻吗?来来来,反正时间还早,要不然咱们下两盘,您不会是怕了吧?”
陆振丰顺水推舟嚷道:“呸,你小子忒不要脸,上次明明就是你小子耍赖偷棋,才侥幸获胜的,这一次你陆伯伯可没这么好说话了,小心输个落花流水你可别哭啊!”
“行啊,陆伯伯到时候哭了,可别怪我们小辈不厚道,以小欺大!”
陆振丰失笑,“年轻人,口气别这么大,自己夸下的海口还是得自己填呐!”
高雅兰走过来,双手攀上陆振丰的肩膀,笑骂道:“振丰,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跟小辈赌气,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陆振丰正色道:“怕什么,我跟江陵这是忘年交,我们之间的情谊别人不懂,就得这样没大没小才显得可贵,别人要笑由他笑去。”
高雅兰惯宠地摇摇头,由得他去,只要他开心就好。
“那你跟江陵去下棋,远航也去,我跟敏敏还有轻舟就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己看着点时间,别下得太久入了迷,待会儿开饭又叫不动!”高雅兰一面喋喋絮语,一面拿眼横了陆振丰一眼,颇有点家长拿熊孩子没办法的意思。
这样看起来,夫妻二人的感情似乎很好,老了能有个伴陪你像孩子一样拌嘴大概是最平常的幸福了。
黄金满屋玉如意,临了,奢望的也不过是这样的平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