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开墙的时候是白天，没想到这条巷子没路灯！”
艾瑞克说自己走过这条路要在前面带路，艾力克却执意把他挡在后面，他的夜视眼在这毫无光亮的空间里才显出了得来。
艾力克在前面大步走，艾瑞克在后面跟着，两人的手在黑暗中紧紧握着。在这条被世界遗弃的小巷里，兄弟两人像是回到了童年，在外面贪玩，只能手牵手壮胆走夜路回那个一般人找不到门的家。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逃跑？”艾力克刚才没认出门口站的人是谁，不过看他的长相倒是挺艺术的。
“是最缠人的一个娱记，以前是东方政府干特工的，现在被一家很无良的杂志当狗仔，好几次差点被他逮到现形。我要是哪天混不下去，一定是栽在他的手里。”
艾力克心里有了计较，这个特工很快就当不了娱记了。
“我的车还在车库，现在估计也有记者盯着。好不容易让观众消停了，没人冲到后台要签名要合照，结果又让这个倒霉催的扰乱了我的计划。”
“你有啥计划？”
“开车回家睡觉啊！我已经连轴转了12个小时了，昨天被几十只蚊子咬的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哈哈，吸血鬼被蚊子整到没辙，你这新闻出去能笑死好几千人！”
“有什么可笑的，论起吸血，蚊子是祖宗，比初代吸血鬼都初。你不是B型血吗？应该对蚊子更恨之入血吧！”
蚊子早就不屑吸我的血了，B型血恐怕也早变成X型血了，一股过期可乐味，再母的蚊子闻着也得害怕。作为血族总是从人类那索取血液，就算想还给人类点血也血型不匹配。艾力克想着还挺心酸的。
“你的观众们还真是好说话啊！你演唱会的歌本来就少的可怜，还擅自偷工减料压缩了一首歌，他们花那么贵的门票钱也不说到消费者权益保护协会告你去，最后连签名啥的都不要，就那么乖乖走了。”
“他们这场观众算最幸运的，前几场可没有听我弹钢琴的福气。”艾瑞克犹豫了一下，问道，“哥，你还记得那首……”
“什么？”看着小瑞欲言又止的样子，艾力克问。
“算了。”
从小瑞的眼底的，艾力克猜到了他刚才想问的话：“《IfTheBridgeCouldSing》。”
“什么？”艾瑞克好像没听清他说什么，握在他掌心的手却瑟缩了一下。
“《如果桥会唱歌》。你在演唱会上弹的最后一首钢琴曲，是这首歌吧？”艾力克并没有听见小瑞在台上弹，只是他了解，了解小瑞，了解这首歌。
艾力克十二岁的时候，爸爸给他买了一架钢琴作为生日礼物，苏妈妈教会他基本的音阶后，他还没把《一闪一闪亮晶晶》弹熟，一首悠扬凄美的曲子就从他指间流淌了出来。
如春雨洗尽了尘嚣，如夏雷惊醒了幽梦，如秋风拂落了枯叶，如冬雪寂寞了荒原。这首曲子像一首低吟的诗，像一斛流觞的酒，缓缓的、慢慢的渗入了心底最不愿打开的一方角落，将潜藏已久的悲伤洗涤一新，裹卷着汹涌出来。
一曲奏完，全家都不出声了。爸爸怔住了，苏妈妈惊呆了，坐在地板上摆弄变形金刚的小瑞也不再哼哼哈兮，哇的大哭起来。
苏妈妈是被他无师自通的精湛琴技震惊，听见小瑞哭急忙去哄他。
而爸爸扶着他的肩膀在身后站了很久，才开口问他：“你怎么会这支曲子？”
“我也不知道，指头放在钢琴上，就这样弹出来了。”艾力克也不能理解，这支曲子就像是自己从琴键上跑出来的一样。
“这是你妈妈最喜欢的曲子。”说完，爸爸就离开了屋子，留下了更加困惑的艾力克，由惊讶变成黯然的苏妈妈，和仍呜呜抽噎着的小瑞。
后来爸爸告诉艾力克，这支曲子是爸爸创作，婚礼上献给妈妈的。
他在一座石桥上遇见她，她在同一座石桥上答应他的求婚。他常常用一把口琴为她吹奏这支曲子，而她总是静静的听，静静的笑。而她在生下孩子之后也静静的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从此，他再也没动过那把口琴，没演奏过那支曲子。
“可能是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记住了这个旋律吧！”
“我用口琴吹这支曲子是很温馨的，没想到用钢琴弹出来却这么忧伤。”
“你妈妈从来没有说过爱我。她对我唯一一次提到爱字，就是告诉我她爱听这支曲子。”
艾力克一直清晰的记得，爸爸说这三句话时难过的表情，和之后长久长久的沉默。
哀，莫大于爱的人死，而爱她的心却不死。
那一次之后，艾力克再也没弹起过这支曲子，那一次，是《IfTheBridgeCouldSing》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这个四口之家里响起。
给家人带来眼泪的曲子，艾力克是不会让它带来更多的伤害的。
不过在夜深人静时，艾力克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哼着这首曲。听过它背后的故事，艾力克已经把这首曲子当成了妈妈和他那份从未谋面的情感的维系，是比水晶球更贴近心灵的维系。
“你怎么知道？你听见了？”艾瑞克没想到他居然能猜到自己刚才弹的是那首曲子。
“能让上万人一起落泪的曲子，存世量不多。”艾力克可以断定，如果他刚才也在场，一定也会忍不住泪如雨下。
因为安璟出去找他时，眼圈泛红，连安璟都能感动的曲子，他只知道一首，而他不能保证自己比安璟更坚强。
“你怎么会弹的？我就弹过一次，那会你还嚎啕大哭来着。你那会哭的可真凶啊！后来连变形金刚都被你的眼泪淋的生锈了。”艾力克忽然注意到小瑞左耳上钉了几颗耳钉，上面镶着的钻石闪闪发亮。
“还不是被你弹的曲子弄哭的。我现在其实都想不起当时的细节了，连你那架钢琴的颜色都记不清。不过对那首曲子可是印象深刻，曲调什么的不太懂，就记得听了那曲子心里很难过，就想哭。”
“很厉害嘛，听过一遍就回弹了。”
“那你一遍没听过就回弹的，岂不是厉害到要变成蝙蝠飞走了！那曲子停留在我印象里的也只有听过后的感觉，我从来不知道它的具体旋律，今天弹的谱子是离开英国之前在妈妈的一本书里翻出来的。”
“苏妈妈？”艾力克很吃惊。
这首曲子留给爸爸的是美好的悲伤，带给苏妈妈的却是痛心的悲伤。痛，却流不出泪来。
所爱的人爱着自己，也爱着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女人，可能更爱。恨，无从恨；怨，无可怨。
“嗯，在她最喜欢读的一本书里夹着，是份手写的谱子。上面的日期是你十二岁的生日。”艾瑞克没有继续说。
艾力克明白他话外的意思。苏妈妈在知道这首歌是爸爸献给妈妈的歌之后，就悄悄的把这支曲子默记了下来。
这是一段她不愿听却一直未从她身边真正消失的曲子，这是一页她不想在意却始终不轻不重压在她心头的份量。
恐怕在同一栋屋檐下，当艾力克心里轻唱着这首曲子，因思念妈妈而泪湿枕巾时，苏妈妈的脑子里也不停回响着这首曲子，因爸爸的思念而泪沾发丝。
“苏妈妈还好吗？”对父母们的感情，艾力克不知道能说什么。
“你住在哪儿？”艾瑞克突兀的忽略了艾力克的问题。
艾力克知道小瑞有意引开话题，苏妈妈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追问也得不到什么答案，他暗暗在心里记下了这个话头，也装作没问过那句话，直接回答小瑞的问题：“暂住在一个朋友家。哦，就是刚才跟你提到的祭血修会的会长小又。”
“你跟一个女生住在一起！”艾瑞克大惊。虽然祭血徒里也有不小一部分是男孩，但能修炼到祭血修会会长境界的非少女的疯狂不能达到。
“干嘛这么大惊小怪，你那表情就跟我诱骗未成年少女一样！难道你的房间没有一个两个身材火辣的粉丝等着你吗？”艾力克故意说的很轻佻。
欺负小瑞，可是他从小最喜欢的娱乐活动。这一段时间虽然偶尔逗逗晴太，可那小子都没学过害臊，把他气得冒青烟容易，把他逗的小脸羞红可难。
“没有！”艾瑞克居然真生气了。
这是艾力克没料到的。面前这个人，一会儿像自己熟悉的小瑞，一会儿又像完全陌生的夜神。
“你那个女朋友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哪个？”
“呃……在咖啡馆做侍应生那个。”艾力克差点忘了自己的弟弟是个招人的帅哥，在非空窗期也能保持一个加强连的追求者。
“那个啊，两年前就分了。”艾瑞克满不在乎的说。
“那个女孩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回事？”
艾力克知道小瑞，虽然他长着一副花花公子的脸。桃花运旺的连铁扇公主的芭蕉扇都扇不灭，但他本身还是很专情的，不会把自己的感情当儿戏，更不会玩弄别人的感情。
“你还问！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家伙！在她面前装忧郁，装就装吧，你还对她放电！后来我发现她一个网络相册里全是你的照片，就笔直的和她分了！”
“喂，你别诬赖好人啊！你那小女友年跟我基本都没什么交集，我怎么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再说我什么时候装忧郁了？上次见那女孩都猴年马月的事了。”
“你不承认也没用，她都跟我坦白了。是狗年马月，爸爸去世那年，你俩在葬礼上第一次见面。”
“……那会咱们心情都沉痛，我不忧郁反而很奇怪吧？”
“你要沉痛就沉痛到底，后来又对她灿然一笑算什么？”艾瑞克一句句反驳艾力克，有点微微的小抓狂，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怒不可遏。
艾力克回响了一下，该死，居然真的有对“弟妹”微笑的记忆，不过还是得争辩：“她过来安慰，我对她感激的笑笑也不行啊？”
“你也不照照镜子去，你这唇红齿白的奶油小生一笑，哪个正常的女人受得了啊！轻的被你迷的脸红心跳，重的中你的毒能肝肠寸断。”
“要不要那么恐怖啊……”居然被小瑞这小子说成奶油小生，艾力克真有以头抢地的冲动，“再说了，我对她笑有动机没目的，也不能怪我吧！”
“黄蓉不杀杨康，杨康却因黄蓉而死，杨过到最后连怪黄蓉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话已至此，艾力克无奈的摇了摇头，立正站好，双手背到身后，响亮的对艾瑞克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艾瑞克露出得意的微笑：“认打认罚？”
“认打！”干脆的回答。
“切——真没劲，每次都认打！”艾瑞克不满的握拳在艾力克肩膀上捶了一拳，没有刻意加大力气，也没有刻意放水。
这是规矩。而且是成文的规矩。
小时候，两兄弟天天为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能把对方挠的头破血流，老爸艾斯实在头大的不行，干脆就给兄弟二人制定了一套兄弟规——兄弟之间，如果一个人做了对不起另一人的事，而且无法小事化了的，不能直接诉诸武力残害手足，理亏的必须认错，认错后有权选择是被打一拳还是被罚做一件事。
对于认打还是认罚，艾力克和艾瑞克有着不同的偏好。平时一副强硬派头的艾力克总是毫不犹豫的选择挨打，而平时总是站在大哥背后的艾瑞克则每次都要豪气干云的选择更具有挑战性的惩罚任务。
在艾力克不还好意的威逼教唆之下，艾瑞克半夜砸过校长家玻璃，大庭广众之下嘲笑过学校最壮的小混混的发型，冲进路边的理发店给一个不认识的大叔头上倒墨水……所作之事没一样不欠揍的，于是艾瑞克没少被人追，过街老鼠那种被追。不过，这种时候艾力克的疯狂就表现出来了，他每次都让艾瑞克先撤自己断后，一个人的受罚变成两个人的狂欢。
他反跟踪的本事大概就是从这里萌芽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