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找我?”
绫罗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书房。这是自己身份被揭穿之后,第一次被叫到老爷的书房来。站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她心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南宫显阳正伏案写着什么,听见她的声音,抬起头来,脸上表情是和蔼的。绫罗见状心里稍松了口气。
“对。”南宫显阳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绫罗片刻,道,“前些日子商议的去金陵开分号的事情,是时候着手办了。”
“嗯。……嗯?”
绫罗讶异的睁大眼睛。老爷跟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料到她的反应,南宫显阳微微一笑,开了口,“这件事由始至终,都是你在打算的,我跟夫人商议了一下,还是交给你来办。”
“可是……”
南宫显阳短短两句话,让绫罗心里翻江倒海。去金陵开分号的事,从策划到筹备,她倾注了巨大的心血在里面,扪心自问,她是一万个不愿意放手的。然而现在,身份的事刚刚平息,她实在不该再过张扬,更不该多加插手府上的生意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和夫人竟会亲口提出这件事。
南宫显阳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又笑了笑,“既然你已经是我南宫家的儿媳,其他的就不要再有什么顾虑了。”一面说着,一面把她之前做的两本小册子递过来,面上有些凝重的神情,“绫罗,之前你做的很好。记住,切勿妄自菲薄,放开手脚去吧。这世界,大的很啊。”
绫罗接过册子,怔怔地看着他信任的目光,心里突然被一股暖流包围:南宫老爷和夫人,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家人啊。
“知道了,老爷。”她用力点了点头。自己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只有不辜负他们的信任,把金陵的生意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哎,绫罗。”
刚走到门口,老爷又叫了她一声,她猛地收住脚,回过头来:还有什么没吩咐到的么。
“不要再叫什么老爷夫人的了。”南宫显阳表情和蔼地看着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叫吧。”
“是,爹。”
绫罗答应一声,欢快的跑出门去了。胸中长舒了一口气,几天来的阴霾情绪一扫而光。
“少夫人,又来浇花呵。”
花匠胡伯背着箱子,看见她从假山那边跑过来,身姿轻盈,似是有什么喜事。不由微微笑了,少夫人这么开心的时候,可是少见呀。
“哎,胡伯。”
绫罗给向日葵浇罢水,起身捶捶腰。满足的看着那些可爱的花朵随着和煦的风轻轻摇摆。
“林美芽,加油吧。这世界大的很呢。”
她暗暗地想着,脸上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绫罗姑娘?”
正欲转身回去,一个柔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回过头,看见坠儿扶了紫杉正坐在桐树下的石凳上,向自己招手。
“咦?紫杉?”绫罗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脚……能下床了么?”
“嗯。好多了。大夫还不许下床,可是我实在是给闷的急了。”紫杉嫣然一笑,美不胜收。
绫罗在掐指一算,紫杉住进府里,不知不觉也快两个月了。日子过的可真是快呵。
走到她身旁坐下,细细瞧了她的脚,的确,肿是消得差不多了。又有点担忧的问道,“还是要多加当心。你住在西院,走到这里,可是有点远了些呢……”
“是澈哥哥背我来……”紫杉的话脱口而出,又好像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绫罗姑娘,我实在是闷的紧,澈哥哥正好要来园子浇花,我非央他带我过来的,你别生气……”
刚才南宫澈拗不过紫杉一定要出门透透气,就背她到了花园。
“哦。”绫罗表情有些讷讷的,随即又笑了笑,“没关系,其实我们也……”
她本来是想把事情解释一下的,只不过老爷刚吩咐了不要再张扬,她又把话噎回肚子。
“绫罗姑娘,你没事吧?”
紫杉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关切的问道,“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
“是他告诉你的?”绫罗瞪大了眼睛,心下微恼。
紫杉笑笑,面上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南宫府里近来发生的事,她其实早就知道了。不过不是通过南宫澈,而是通过那个“神秘人。”她进了南宫家的第二天,就在府上见到了那个神秘人。当然,她也很快就知道了,神秘人背后还另有人在给她传递消息。
这些消息对她来说,倒是有用的很。
紫杉想到这里,面上露出些哀戚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果不其然,绫罗原本生着南宫澈的气,这会子反过来问起紫杉来,“你……怎么了?”
紫杉摇摇头,笑得有点苦涩,“绫罗姑娘,你虽然不是名正言顺的秦家小姐,经历也波折了些,但尚算身家清白,又聪慧懂事,能帮澈哥哥许多忙。也怪不得南宫老爷和夫人那么喜欢你了。”顿顿,又补上一句,“倒不像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反而身子不好还要拖累别人。”
绫罗见她忧伤惆怅地神情,忍不住劝道,“紫杉姑娘,你这脚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再有月余就能痊愈,到时候肯定又能活蹦乱跳了,你不必太过忧心。”
“不是这么简单的。”紫杉仍是摇头不止。
她越是不肯说,绫罗越是忍不住要追问下去,“紫杉,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我能帮的肯定不会推诿。”见她眼睛望着坠儿,绫罗当即明白,朝着坠儿招了招手。
“坠儿,你去帮我把这两本簿子送回房中。”
“是,少夫人。”
坠儿正百无聊赖的把一段柳条折来折去的玩儿,早就巴不得快点离开。见主子吩咐了,忙不迭答应,接过簿子就小跑着走了。
“其实,我身上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紫杉幽幽地说。
“我娘生我之前,为仇家所追杀,中了寒冰玄魄掌。她拼着一口气逃到观音山,生下了我。所以我一出世,便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体内还有寒毒,差点死掉,多亏净玉师父收养了我。自小师傅便告诉我,我的体质至寒至冰,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是寒毒却无法祛除。”
“那你没有看大夫么?”
“没有用的。师傅多年来为我采试过各种草药,只不过,我这寒毒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轻易无法根除。”说到这里,她茫然的看着远方,“像我这种至寒至冰的体质,是不能成亲生子的,如果硬要逆病行事,只会伤了别人无辜性命。所以我和澈哥哥他……”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绫罗又岂会不懂。她的心一下变得好沉。紫杉和南宫澈的事她不是不了解,只是个中缘由直到今天有人告诉她。
看着紫杉不甘而伤痛的目光,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苦涩满满。刚要开口安慰,紫杉突然又转头看着她,“绫罗姑娘,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澈哥哥他也没有放弃,我们千辛万苦打听到一个有名的世外高人,说是能够医治我体内的寒毒。我知道,老爷和夫人一直嫌弃我,不肯让澈哥哥接近我,是因为我只会害了他。可是现在我有的救了,我真的很想很想治好。你能明白吗?”
她猛的伸出双手抓住绫罗,直直的望着她,眼中满是渴求。
绫罗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心里,也有太多的不舍和不甘呵。面对紫杉执着的神色,她无言以对。毕竟,他们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如果没有寒毒的话……
这些假设的结局都是那么完美合适,然而却深深刺痛了她的心。绫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了。
紫杉望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心里有种无法言说的滋味。刚才她说的,虚虚实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地很。南宫澈从未与她找过什么世外高人,也没有什么解毒的方子,而且她爹娘与南宫家的渊源,她也故意隐瞒了。
这些都不是她计划要说的,只是她看见了那女子眼中的不舍,计划就突然改变了。她眼中的不舍,虽然只有微小的一丝,还是被自己抓住了。
怎么会看不出呢?自己也曾经是那么不舍得望着他的背影……所以她不会给别人任何抢走他的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