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频频划过天际,雷声轰鸣,大雨滂沱,青石地板上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那是雨滴迅速击打地面形成的杰作。
由于这处南方小镇排污系统并不完善,只有几条小水沟通往镇子外的大河,雨水来不及排泄,街上的积水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内涝。
五匹快马从雨中冲进小镇,马蹄溅起的脏水把守在门边打瞌睡的两个卫兵泼了一身,冰凉的刺激立刻把卫兵惊醒,眼睛还没睁开,手中的尖枪乱晃着大喊:“谁!是谁!******有种别跑,看老子不收拾你!”
马上之人未作停留,疾风般远去,目标直指镇子中央的衙门,卫兵大张眼时,只看到几个马屁股。
远远的,看到来人在衙门前下了马,其中一个匆匆跑了进去,背上背着一个长长圆圆的筒子,卫兵就知道是送加急公文的,看这信使还带了四个护卫,看来这公文非常紧急非常重要。
“大雨天还要跑公文,这信使比老子还倒霉,算了老子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
“哎,就算你想找人算帐,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呀,就你这小身板,估计还不够人家一拳的。”
俩卫兵嘀咕了几句,觉得身上衣服湿湿的难受,还不能找人出气,郁闷得死。突然,其中一个卫兵看见门洞干燥的角落里窝着俩衣衫褴褛的乞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起脚边一块碎石,朝着乞丐狠狠地砸过去。
“妈的,难怪今天这么倒霉,原来是你们两个在作怪,快给老子滚!不然抓了送牢里,赶明儿押到南边矿场去做苦工!”
乞丐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互相搀扶着冲进雨里,沿着街边另寻躲雨栖身之地。乞丐裸露的肌肤很快被雨水冲洗干净,竟是异样的细腻洁白,完全不符合乞丐的身份。只是,这一切都被雨雾挡住了,并没有引起卫兵们的注意。
信使匆匆来,又匆匆去,这回城门卫兵有了先见之明,一见马匹冲过来,立刻牢牢贴着门洞中央的墙根,总算避免了重蹈覆辙。
“妈的,不就一信使吗?拽什么拽,还不如咱哥们自在,起码咱不用大雨天的往外跑嘛。”
卫兵指着信使远去的影子讥笑不已,却有点酸葡萄的味道在里边,蓦地,两道寒芒从远处闪电般飞来,两人闪避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这薄如蝉翼的飞刀没入自己的肩头,鲜血迸射,痛入骨髓。
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穿过雨幕钻进耳朵:“两个废物,也敢对本使妄加评论!这只是小小惩戒,下次若再让我碰到,绝不轻绕!”
卫兵捂着肩头伤口相对无语,发现对方眼中全是恐惧。
从城门洞转移到一家屋檐下的乞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个头高的那个微微皱眉,目露担忧,“那信使是帝都口音,他们,已经找到这里来了,相信雨停之后,海捕公文马上会贴出来。”
小个子乞丐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悦耳,“看来,这里也不能呆了……哥,我们还是出城吧。”
高个子杨昌浩,摸摸假小子妹妹凌乱的黑发,又看看越来越大的雨势,犹豫了一下,“还是等雨停了再说吧,小镇衙门比不得大城,效率没那么快的,咱们可以在布告贴出来之前出城。”
小个子不再说话,把头靠在高个子的肩上,闭上眼睛假寐。连续跑了十多天,她真的身心疲惫,好累好累了啊。
雨势更大,还起了风,豆大的雨点飘进了屋檐。杨昌浩半边身体都湿透了,薄唇更显苍白。他将妹妹搂得更紧一些,希望能够用体温帮她驱赶寒冷。虽然妹妹体质比他好,功夫比他高,但作为兄长,他下意识地要将妹妹置于羽翼之下保护起来。
凝望着雨幕,杨昌浩的思绪回到十多天前。
当日在雄鹰山脉接到爷爷的信鸽,杨昌浩当机立断把30名护卫分成几个小组,分批潜往南方。为了方便行事,就连女仆桂枝和阿柔,杨喜儿也临时指配给了平日就与她们要好的杨庆与杨明。
虽然能嫁给自己心宜的男人,但桂枝从小与杨喜儿一块长大,感情非同一般,死活不肯跟杨庆上路,扯得烦了,杨喜儿问了一句:“你想成为我的累赘,拖累我吗?”
桂枝呆立半晌,最终伤心地被杨庆带走。
而兄妹俩那与身份标志无异的两杆金枪,经过颜色伪装,变得与一般长枪没什么两样,分别由杨庆与杨明分开带走,现在,他们手中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根竹竿,里面藏着世人并不熟悉的绝世好剑--甜甜蜜蜜。
仗着这根竹竿,与半路买来的破衣裳,兄妹俩辗转颠沛,带着护卫杨羔、杨立日宿夜行,绕过大城,专取小道,一路向南。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东莱最南边的小城干雷,那里,是母亲云芳的老家,也是以民风彪悍出名的玛因族部落。
这个游猎民族长年居于深山,以肉为食,以猎为生,大山就是他们的一切,所有意图抢夺他们根本的人都会被视为敌人。
云家,就是玛因族中的王族,绵延上千公里的大山都是云家的势力范围,只要杨家能顺利退进玛因部落,就拥有了一块可以休养生息的基地。
“不知道老爸老妈他们怎么样了,老祖宗真的没了吗?”杨喜儿情绪很低落,每天都要问同样的问题,每次,杨昌浩都无言以对,只能用好言好语安慰她:“放心,我们还没听到坏消息,那么,这就是好消息,明白?”
“哦。”杨喜儿调整一下坐姿,好让自己能看到屋檐下一条一条的水线。嗯,有点象以前用过的水晶珠帘,那是看了《一帘幽梦》后,她特意从网上买的。呵呵,等到了外公家,一定画个图叫老妈照那样子做个出来。
天色渐渐黑了,雨还没有停的意思,衙门里的衙役也没什么动静,杨昌浩暗暗松了一口气,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明早城门一开,就可以继续南下,在下一个小镇与杨羔杨立会合,那时,应该会有长辈们的消息了。
为了得到确切的消息,他特意让杨羔杨立潜入三十里外的兴福城,那是个拥有五十万人口的小城市,又是个交通重镇,南来北往的商队很多,相信会打探到一点眉目。
“哎呀,哥你都湿透了,快点坐进来,我帮你擦擦。”杨喜儿偶然一个回头,才发现哥哥为了不让她淋雨,把自己的整个身体当成了雨衣,为她挡了大部分雨水。
杨昌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没事,哥就应该站在你的前面,为你遮风挡雨。”
杨喜儿心中一动,脸上有热流滚滚而下,她却懒得去擦。几十岁的人了,偶尔矫情发泄一把,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杨昌浩感觉背心处贴上一只手,从那掌心传来阵阵暖流,沿着他的经脉流遍全身,不但驱散了寒冷,还令得他精神倍增,星眸更亮更有神。
杨昌浩微微一震,将妹妹的手从背上抖落,责备道:“好了,不要随便浪费内力,哥还挺得住的。”
杨喜儿没作声,抱着哥哥的胳膊,固执地望着他。最终,还是杨昌浩败下阵来,苦笑着向里挪了挪身体,和妹妹一起挤进一小块雨水淋不到的角落,这才感觉胳膊上的压力松了下来。
风雨继续肆虐着所遇到的一切,小镇静悄悄的,家家亮起昏暗的油灯。就在墙的里面,时常传来大人与小孩玩闹的笑声,那笑声,让兄妹俩想家了。两人几近贪婪地倾听着,暗想:曾经,他们也拥有过这些天伦之乐,不知将来,是否还能够找回……
强大,我要强大!强大到可以将家人置于保护之下,不让他们受到一点点伤害!杨喜儿从未象现在这样渴望力量,她终于明白,要想做个有梦想、有道德、有钱钱、有跟班的经典米虫,首要前提就是强大到站在世界的高峰,让人不敢来打扰你安静快乐的米虫生活!
好吧,我要成为老祖宗那样的强者,不!我一定要超越他!超越一切可以毁灭杨家的力量!捏着印诀,杨喜儿缓缓闭上了眼睛,进入玄妙的内力周天循环。疯狂的修炼,从现在开始!
看到妹妹悄然发生的改变,杨昌浩唇角微微勾起,星眸在雨夜中熠熠生辉,坚定地凝视着风雨。
他要为妹妹护法,直至黎明……
感觉到温暖的晨光,杨喜儿收功、睁眼,首先看到的是哥哥疲惫但充满喜悦的笑脸,她一愣,随即明白,“哥,你又一夜没睡!”
杨昌浩笑笑,“你修炼的功法很奇妙,哥在你身边也沾了光,现在就是一头牛站在面前,我也能一拳打趴下。”
“真的吗?”虽然无名功法很利害,经过一夜努力,杨喜儿明显感觉自己有了很大进步,身体轻盈得象展臂一挥就能飞上天去,但她很怀疑哥哥可以在她吸收天地灵气的时候得益,这种事情,老祖宗没有提起过。
“好了,城门已经开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不容妹妹细想,杨昌浩一把拖起她,两人原地活动一下手脚,将头上的破帽拉低,杵着竹棍,一瘸一拐地溜出城门,高兴地看见守城卫兵捂着鼻子,使劲挥着手,让他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