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印那国打过来了?”
将包裹里的肉干都掏出来后,杨家兄妹得到了这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在他们面前,十几个难民围成一圈,疯一般冲上来抢夺着肉干,杨喜儿不得不运起真气将他们逼退,随后将肉逐个发放到手。
黄铁蛋,这些难民公推出来的领头人,是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大概因为最近营养不足,显得有些瘦削,但一只高高的鹰勾鼻仍给他增添了几分剽悍之气。此刻,他手捧着香喷喷勾人食欲的虎肉,感动得热泪盈眶,“好人哪,自从逃难以来,我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荤腥了啊。”
杨喜儿看看这些手无寸铁的难民,其中还有几个年幼的孩子,大感意外,“难道你们就没遇到过野兽?靠近南边的这片林子,可是很多猛兽的说。”
黄铁蛋哭丧着脸道:“怎么没遇到哇,就在昨天,蔡二狗家的小三,不就在半夜里被狼叼走了么。唉,从村里出来的时候,我们一共有三十多人,现在,只剩下一半都不到了。”
杨昌浩最关心的还是外界的战况,他将黄铁蛋拉到一边,细细地询问,这才知道,就在李宗兴登基后的第五天,西南边的印那国发动了突袭,三十万大军一举冲过小小的东印河,以迅雷之势,拿下了边陲小城班矣,残忍地屠城之后,一口气夺了五座城池,西南大片土地尽落他手。
由于印那兵凶残成性,所过之处烧杀抢夺,两次屠城之后,百姓纷纷逃离家园,有的往北,有的逃入原始森林,即使他们没有应付猛兽的手段,也觉得比死在印那兵手里的几率低。
“我说最近几天怎么大家伙突然多起来了,原来是被人味吸引,不惜离开深山老巢,来填肚子了啊。”发完肉干,蹲在哥哥身边听新闻的杨喜儿感叹不已。
杨昌浩想了想,问道:“我们要到干雷城去走亲戚,不知那边情况如何,有没有受到战火连累?”
“玛因山的干雷?”黄铁蛋眯着眼睛,皱眉道,“我从没进过玛因山,不太清楚那边的事,兵荒马乱的,一听说印那兵打来了,个个只顾着自己跑,哪里还管得了许多。不过在逃进这里之前,倒是听说西南王李威在拉壮丁充实军队,准备与印那兵决一死战了。”
“西南王?就是那个号称战无不胜、印那克星的李威将军?”杨昌浩眼睛一亮,暗露喜色。
黄铁蛋点点头,“是啊,听说他老人家又要披挂上阵了。唉,新帝登基,原以为可以减点赋税沾点喜气什么的,谁知战争转眼就来了,这下可好,税没得减,反而加了好几样,种一亩地要倒贴几个银币,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黄铁蛋后面的唠叨杨昌浩并没有听进去,他静静地靠在树干上,一只眼睛向上瞪着苍天(另一只眼睛藏起来了嘛),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还是那个天,天也不是那个天咯。”杨喜儿老气横秋地摇摇头,抱着哥哥的胳膊,贴向他厚实的肩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缓缓闭眼。
此刻,她脑海中的迷你小喜儿化为头生两角,背生双翅,屁股后面还荡着一条小尾巴的小恶魔,举着小叉子嘎嘎怪笑:打吧打吧,打得越乱,越没人有空追我们,最好印那兵明天就打进帝都,把那该死的李宗兴给宰了,方泄我心头之恨!
“阿吉,你在偷笑?”
“呃,我在做梦……”杨喜儿挪了挪身子,把头压得更低。啊,哥哥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干净又清爽,还有淡淡的药草香气……
杨昌浩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她有些幸灾乐祸,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真是件好事么?
当晚,杨家兄妹仍然象过去的两个月那样,分两班守夜,只不过守护的对象中除了自己的亲人外,还多了十几个难民,这时,兄妹俩还没意识到麻烦来了。
清晨,杨昌浩叫醒妹妹,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继续他们未完的旅程,走了半天之后,就发现后面有动静。杨昌浩一打手势,两人立刻隐到大树上,宝剑出鞘,准备应敌。
当黄铁蛋带着他的乡亲,唏唏嗦嗦地钻出来时,兄妹俩傻眼了。
杨昌浩跳下大树,问黄铁蛋这是干什么,黄铁蛋扑通跪在杨昌浩跟前,跟他说了发生在早上的可怕的事情,就在“木家兄弟”走了之后,两头野狼前去“看望”了他们,当时众人就吓得魂飞魄散,十几个人又是石头又是棍子的,好不容易才将野狼打发走,回来一商量,马上决定追随“木家兄弟”,毕竟人家是“猎户出身”不是?这个世界,还是拳头大的利害啊。
黄铁蛋苦苦地哀求:“木兄弟,木大侠!我求求你们了,您二位是高人啊,打虎杀熊那是不在话下,可是咱不行啊,熊瞎子一巴掌就能把咱给拍扁了。您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可怜人死在野兽口里?我们不求别的,只希望能跟着二位走出这片林子,只要到了玛因山,我们马上离开,绝不再拖累您,行不?”
哗啦啦,眼前跪下一片人,妇女小孩的哭泣声搅得杨喜儿心乱如麻,她一跺脚,冲黄铁蛋挥挥手,“算了算了,带上就带上吧,反正也没几天路程了。不过我可先说好哦,路上必须要听我哥指挥,不然出了事,我们可不负责!”
黄铁蛋虽说只是个目不识丁的农民,但他很会察言观色,早就看出这“木家兄弟”中,其实是“弟弟”说了算,当下也不等杨昌浩有所表示,马上高高兴兴地连声答应,拉着乡亲们收拾包袱,居然很快就排好了两队,就等着出发了。
杨昌浩盯着黄铁蛋道:“你很不错!以前当过兵?”
黄铁蛋搔搔后脑勺,嘿嘿傻笑,“早年到城里混生活,给咱县衙的柳师爷当过两年护院。”
杨昌浩点点头,“嗯,看来你在村里也算是个德高望重之人了。”
黄铁蛋瘦干的胸脯一挺,得意地回道:“那当然,咱村里就咱会写自己的名字,柳师爷教的!”
杨昌浩额头划下无数黑线,掉头就走,杨喜儿哈哈笑着追了上去,黄铁蛋赶紧招呼乡亲们跟上。
杨昌浩在军事学院读书多年,组织领导能力是很强的,但是,指挥军队跟带领百姓,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很快,他就体会到其中的困难。
十六个难民,大人九个小孩七个,成年男子只有六个,妇女和孩子们已经连续走了半个月,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基本上是走几步就要喘一喘歇一歇。到了傍晚的时候,杨喜儿皱着眉头告诉哥哥,他们今天只走了十多里路,照这个速度来算,他们还要十五天才能到玛因山,比预计的要多三倍时间。
望着累倒在地的孩子,杨昌浩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去弄只大家伙来,我们的同胞需要营养!”
同胞!!!杨喜儿心中一凛,突然想起昨晚自己还在祈祷印那兵早点打到帝都去,全然没想过战争带来的严重后果,尸横遍野、十室九空的世界,真是自己想要的吗?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变得这样冷血了?
两世加起来,她已经活了三十几岁了,身为一名武者,应有的武德在哪里?行侠仗义、助人为乐、惩恶扬善,难道只是嘴巴说说就能做到的?
杨喜儿啊杨喜儿,安逸的生活已经快把你的心磨钝了啊!长此下去,会不会变成平石一块,把天下苍生当蝼蚁踩在脚下?
愧疚象洪水漫上了心坎,杨喜儿觉得耳根在发烧,真想狠狠地甩自己两巴掌。醒醒吧!你要做的是有道德的米虫,不是没良心的石头人!
这时杨昌浩再次催促,杨喜儿吐出一口浊气,大声应道:“马上就去,我在想我们还需要点补品!”
杨昌浩赞许地点点头,感觉妹妹身上似乎又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嘶~难道是最近修炼得勤,她又进阶了?嗯,自己也要努力了……
接下来,杨喜儿打起精神,将猎户这个角色扮演得十分出色,一日三顿都保证让大家吃得饱饱的。
几次人参汤下肚,难民们脸上的菜色尽消,个个气色开始出现红润,走起路来也不再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孩子们深深窝进去的脸颊也在慢慢地鼓起来,妇女们不再哭泣,开心的笑声时常惊飞枝头的小鸟。
在难民中,有一对姐弟,姐姐叫白小凤,13岁,弟弟叫白小龙,10岁大,两人样貌非常相似,都有一双单眼皮和一双灵动的眼睛,如果非要用严谨的形容词,那就是丹凤眼。相对来说,姐弟俩的衣服要比其他难民整洁,举手投足间,常常流露出一股大户人家常有的贵气。
姐弟俩都很勤快,总是默默地抢着帮忙做事情。据黄铁蛋说,这对姐弟是他在半路上“捡”的,当时躺在破庙里都快饿死了,黄铁蛋带着他的乡亲到破庙过夜发现了他们,喊妇女们给灌了两碗野菜汤才把他们两个救活,醒来后说家里人都被印那兵杀光了,只得他们姐弟俩逃了出来。
“看着可怜啊,俩孩子又乖巧又肯做事,吃得也比别人少,就带着一起逃了,不然还能看着他们饿死在那里咩。”
黄铁蛋重重地叹气,当初他要收留白小凤姐弟的时候,很多人都不同意,他可是顶着好大的压力才把他们留下的,好在俩孩子很懂事,知道比别人多付出一分努力,以换得留在难民群里的许可。
白小龙很喜欢跟着杨喜儿,每次打了猎物回来,总帮着杨喜儿收拾,还缠着要和她一起去打猎,“我是男人,我有力气!”他拉起破烂的衣袖,用力地憋气,瘦瘦的小胳膊却鼓不起一块肌肉来,倒是看着清秀可爱。
也许是听弟弟说了些什么,最近几天,白小凤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杨喜儿这边看,当然,她看的不止是她可爱的弟弟。
当杨喜儿有所感应回望她时,她却又快速扭转头去,脸上的红晕象火烧,把杨喜儿那个郁闷,暗暗嘀咕:千万不要喜欢“哥”,“哥”只是个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