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山很静,空气沉闷,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抑感。
巡夜的大狗,整夜都在狂躁地呜咽,却不敢高吼,仿佛有什么东西掐住了它们的喉咙,让它们无法放声大叫,以宣泄心中的恐惧。
天池峰下,寂静的大宅院中,某个小院门突然开启,从里面走出四人,与静候在门口的五人汇合后,便鱼贯往后山走。
九个人影,默默地在黑暗中穿行,速度很快,悄无声息,出了院墙进入山林后,便如人间蒸发,又如被黑暗所吞噬,失去了踪影。而巡夜的家丁家将一点也没察觉到他们的动静,只是觉得趴在脚边瑟瑟发抖的大狗举止很反常。
“不会是望回谷中的东西又溜出来了吧……”有人想起后山谷中那神秘的物事,缩着脖子说道。
“别瞎说!小心祸从口出!”
领头家将一出声,周围立刻安静下来。家丁们更觉今晚的气氛实在是不对,个个打起精神,睁大眼睛,但在经过一些幽深之处时,不免都加快脚步,火把虚晃两下就速度离去。
待这最后一组巡夜小队离去,齐腰深的茅草丛中钻出九人,不作停留,朝着天池峰顶爬去。
就在他们爬了一半的时候,山下大宅中突然人声鼎沸,火把通明,并很快形成一条火龙,看其行进的方向,赫然也是天池峰。
爬山中的九人见状,不由一愣,就听领头之人低吼一声:“云风这小王八蛋!还真想赶尽杀绝啊!看老子回头整不死他!”
这声音充满了霸气,正是原先的龙王如今的玛因王--云龙飞。因着担心外孙女的安全,一听说东莱那边已经有人出发前来玛因山,便连夜送她走,但看山下的情形,似乎李宗兴的人已经到了。
“云强!”
“属下在。”
“你四人马上护送喜儿走,一路小心侍候着,万事以喜儿的安全为重!记住,到了西边后让深儿写个信回来,给我报个平安。”
“是!大王保重,云强去了。”
杨喜儿眼中含泪,还想跟外公说几句,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只听云龙飞对着金多多的方向道声“喜儿就拜托前辈了”,随即如大鸟般腾起,直往山下扑去。
“外公!我不怪你……”
这一声轻唤落入云龙飞耳中,让他飞扑的身形顿得一顿,随后速度更有所加快,如一头无所畏惧的雄狮,直面强敌,永不退缩。
杨喜儿呆呆地望着外公消失的方向,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有人往她手心里塞了一条丝帛,劝道:“别难过了,以后会有机会再见的。”
“嗯,谢谢书生。”擦干眼泪,杨喜儿捏捏被弄脏的丝帛,没有还给林天意,直接塞进口袋里。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还是洗干净再还他吧。
“别磨蹭了,不想给云老头惹事就快点走,山下来了几个讨厌的家伙,被缠上了会很麻烦。”金多多一跺脚,直接携了林天意一边臂膀,径直向上飞去。
白小龙看了看杨喜儿,也跟着金多多跑了。
连金多多都不想面对的人,一定很强!
杨喜儿不上反下,要去追外公,不想却被云强等四人拦住,强行抓住她的胳膊拖着上山。
“放开我!我不能让外公为了我冒险!”
“请恕属下等不能从命。大王说过,一切以小姐的安全为重,得罪了。”
“不要,放我下来……”
正扭打间,一片树叶从上面飞来,象长了眼睛似的,诡异地往杨喜儿头上一贴,让得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杨喜儿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还有摇晃颠簸之感,一束刺眼的阳光从圆形的小窗穿进来,将木制地板照出一个白色的大洞。
她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爬起来,凑到窗口一看,天哪!外面水天一色,海鸥翩翩,竟是在海上!
盘膝打坐于床上,运转真元力三十六周天,终于神清气爽。见房间内有铜盆有水,遂刷了牙洗了脸梳了马尾巴,整了整身上的男装,觉得可以见人了,便推门而出。
仰面是咸咸的、湿湿的、热热的海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杨喜儿暗自庆幸,好在穿的是男装,不用担心会走光,只是,这黑色衣服吸光吸热啊,在太阳底下站得一会儿,就感觉象进了蒸笼,浑身又热又粘。
“哎,真想念从前的背心短裤沙滩装啊。”
“背心短裤沙滩装?你准备设计新衣服吗?”
林天意一脸笑意,端着一碗粥出现在过道尽头,同样是黑色的玛因男装,衫着他白皙的脸庞,让杨喜儿想起黑白配。
“书生,我们这是去哪里?昨晚还在山上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出海了呢?”转移话题,别再让他问短裤背心了。
“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饿了吧,先喝点粥,其他的一会儿跟你细说。”
杨喜儿没有拒绝,虽然金多多说进入筑基期之后,对食物的需求会逐渐减少,但吃了几十年米饭,习惯成自然,到了时候就会觉得饥饿,走得很准的生物钟。
粥是鱼片粥,加了青菜丝和葱花,面上还飘了几滴芝麻油,杨喜儿捧在手里,吃得好香。
林天意就坐在旁边看她吃,等她全部吃完后,递过一杯温开水,然后才慢慢诉说两天来的惊险曲折。
两名会漂浮术的先天之境强者,只被云龙飞阻得一阻,在杨喜儿等人还没上到天池峰顶,就追了上来。
在这些超级强者面前,云强等四名龙族勇士只是个笑话,最后还是金多多躲在一边悄悄出手相助,把他们打得稀里糊涂,吓得退了回去。
然后,八个人翻山越岭、穿溪过河,凭借着玛因山的天然屏障,终于将尾巴甩掉,再横插到南部沿海,上船扬帆。
林天意语气很平淡,象说流水帐,但杨喜儿知道其中艰苦必定不少,加上林天意说云强等人都在各自船舱里休养,聪明如她便知那四位冒死相护的勇士可能受了重伤。
杨喜儿从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一些自制的伤药,催着书生带她去看望四勇士,到了地方之后,即便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然被眼前的惨状所惊呆了。
云强,四勇士之头,三十四岁,长得高高大大,黑黑壮壮,浓眉大眼,取下包头黑布之后,才知道他剪的是小平头,显得格外精神。可如今,一大块白布裹在他胸上,渗着丝丝血迹,脸和手上还有一道道又红又肿的伤痕,象被人用沾了毒水的鞭子抽过。
云悍,二十二岁,人与名字一点也不相称,身材适中,面相清秀,举手投足间带着读书人的优雅,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总是闪闪发亮,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若是穿上长袍,就是十足的文弱书生。
但就是这样一个斯斯文文的人,手中一把匕首不知饮过多少敌人的血。现在,他正安静地躺在小床上,因为他的四肢都有伤,伤可见骨!
云威,二十岁,一个愣头愣脑的玛因小伙子,剃着光头,四方脸,五官粗犷,嗓门比较大,还没进屋呢,杨喜儿就听见他在嚷嚷,说什么将来练好了本事再回去报仇。不过他现在也就只能嚷嚷了,双小腿骨折的他是由白小龙背出玛因山的。
云武,二十岁,云威的堂兄弟,只比云威晚了五天出生,只得屈居弟弟之位,但无论是处事能力还是武功,都比云威要高上一截。
他平时不爱说话,个子瘦削,犀利的眼神象山鹰一般,最擅长寻觅跟踪,据说是汪总管唯一的亲传弟子。四位勇士,就数他伤得最轻,看来他的轻身功夫也是非同一般,将汪总管的神出鬼没学得几分像,在强敌的刀下避过了要害部位,只是背上有一个三寸长的刀口,并不妨碍他照顾三位兄长。
看到将要陪伴自己一段时间的四位勇士伤成这样,杨喜儿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将药瓶子塞进云武手里,哽咽着,手指点来点去,愣是说不话来。
林天意微叹一声,上前替她解说:“喜儿说这些药是她自制的,疗伤效果很好。药丸是吃的,一天一颗是吧?药粉是敷伤口的,止血又消炎,对吧?”
杨喜儿狂点头,泪珠也跟着洒了一地。眼前都是她生死与共的亲人朋友,她用不着在乎形象。
良久,她收了眼泪,咬着牙喷出火热的誓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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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的新大陆之旅就要开始啦,这可是喜儿重生之后最重要的一段日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