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冉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跑去找宿管科阿姨。
宿管科阿姨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有一头硬的像钢丝的卷发，涂着深红的唇膏，手臂比十几岁孩子的大腿还粗。她听戚小冉说的紧急，二话不说，随手抄起锤子就上了楼。
戚小冉忙跑到前面带路，推开宿舍门，直奔卫生间，推了推门，仍旧锁着。
宿管科阿姨拉开她，抡起锤子，就砸在了锁上，随后踢了一脚，门整个敞开，撞在墙上，又反弹了回来，宿管科阿姨又给推了开去，锁子正好掉在脚下。
戚小冉本来想进去，待看到里面的情景，吓得尖叫出声，双脚硬生生钉在了地上。花洒的水打在孟小小的身上，她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头发如蛇似的粘在脸上，还不断地蠕动。右手边放着一把军刀，包扔在垃圾篓里，左手腕上有一道大约三寸的口子，在汩汩地冒血，血水流了一地。
宿管科阿姨扔了锤子，一把揪住戚小冉，“别慌，快去找布给她止血。还有你们，”她指着杵在门口，同样惊呆了的另外两个女生，“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她则举起孟小小的左手，血流的速度似乎没有减慢，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胳膊。
戚小冉早已慌了神，除了布，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登着椅子，扯下床单，拿到卫生间。
宿管科阿姨急道：“撕开！”
戚小冉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子把床单撕了两半。
宿管科阿姨似乎懂得一些急救措施，一半缠在伤口处，一半缠在靠近腋窝处的手臂上，然后背起孟小小，就冲出去了。
戚小冉紧紧跟在后面，幸好出门的一刻，灵台忽然清明，打开抽屉，拿了钱包。此时宿管科阿姨已经到了楼梯口，孟小小的手臂吊在她的身旁，手腕处的被单已经被鲜血染红，正在滴血。好几个宿舍的人，都趴在门口，看着她们，有的甚至出来了，指着地上的血，大声说话。
戚小冉也没听清她们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响，红色的血灼伤了眼角膜，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失恋如她，都没有想过拿一把刀割在手腕上，孟小小何以如此？她和叶绍天认识不过一个月，爱难道会深入骨髓？
到楼下的时候，救护车还没有来，她们只好继续走。宿管科阿姨早已累得气喘嘘嘘，头上只淌汗，步子也慢了下来。很多学生驻足围观，指指点点，竟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忽然有人拦住了戚小冉，戚小冉正在烦躁，没好气地道：“闪开！”
“小冉，出什么事了？”赵文楠拽着戚小冉的衣服，皱眉问道，他刚和几个同学吃大排档回来。
戚小冉看了看赵文楠的身材，眼露惊喜，背着孟小小肯定没问题。前方的宿管科阿姨已经停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戚小冉忽然拉了赵文楠的手，“快去换阿姨，小小割腕了。”
这是赵文楠第一次触摸到戚小冉，温暖的小手，柔若无骨，握在手里很舒服，他几乎舍不得放开，至于戚小冉的话，他却没听清，只被动地跟着她走。
戚小冉松开手，扶着孟小小，“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啊。”
赵文楠回过神来，弯下腰，背起孟小小，直奔学校附近的医院，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才看到缓缓驶来的救护车。此时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了，孟小小的嘴唇干涸，被单整个都浸湿了。
医生立刻抢救，戚小冉舒了一口气，两条腿发软，险些跌倒，幸好赵文楠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到底怎么回事？”
戚小冉舔了下嘴唇，摆摆手。
赵文楠很不快，“还保密？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戚小冉咽了口口水，“让我喘口气，”她瞪着赵文楠，“还不都是因为你们男人，哼，没有一个好……”戚小冉咽下两个字没说。
赵文楠板起脸孔，“你不要一竿子打死好不好，我哪里不好了？”
戚小冉上下打量他，撇嘴道：“除了你这张脸，我还真不知道你哪里好。”
“戚小冉！”赵文楠咬牙，他恨透了戚小冉这个表情，他堂堂C大的研究生怎么会只有外表？！“你不要过河拆桥，刚才让我帮忙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啊。”
戚小冉语塞，环顾四周，自动换了话题，“送到哪里去了？”只顾着和赵文楠说话，把人给跟丢了。
“别岔开话题，我问你，她是不是被那个叫叶绍天的男人甩了才自杀？”赵文楠撇撇嘴，“真没出息，失恋而已，用得着要死要活的吗。”
“你以为都像你们男人，没心没肺的，失恋了再找个女人补上。”大晚上的，连个护士都没有。戚小冉见抢救室的灯亮着，估摸着孟小小应该在里面，便坐在长椅上等着。
赵文楠忍无可忍，“你能不能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什么再找个女人补上，你才多大一点儿，就说这种话。我也才失恋，我找女人了吗？”
戚小冉斜向上看着他，“找没找谁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戚小冉，你一定要把我气死才甘心！”赵文楠瞪着她，眼睛似喷出火，除了今天早上，他们每次见面都要吵一架。
戚小冉掩口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学校的大门十二点关，“诶，你先回去吧，快关门了。”
赵文楠叹气，坐在她旁边，“我陪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应付，正好明天上午没课。”戚小冉看着黑乎乎的楼道说得很没有底气。
赵文楠似乎看穿，无声地笑了，“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我明天也没课，就当是义务陪床了。”他指着腕表，“你看到学校要走二十分钟，等我到了，门也就关了。”
“随你。”戚小冉仰头看着抢救室的灯，“怎么这么久？”
“她失血太多，而且我背着她的时候，几乎没有感觉到心跳。”
“什么？”戚小冉大惊，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见医生出来，戚小冉立刻上前询问。
医生摘下口罩，面无表情地道：“已经没事了。”只五个字，人就走了，甚至没有给戚小冉说谢谢的机会。
孟小小被推了出来，鼻子上插着一条输氧管，手腕处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另一只手上插着一条输血的管子，一个护士举着血包，跟在旁边。孟小小此刻看起来特别小，就像一张盖在被子里的纸，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安置好后，护士笑得很是灿烂，“请你到楼下交下医药费。”
戚小冉看着几条单子皱眉，竟然这么贵，她这个月的图样还没交，上次的钱除了学费，生活费，已经所剩不多了，“小姐，可以明天交吗？”
收费处的小姐摇头，抚摸着红色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道：“看你们是学生已经对你们照顾了，不然血都不会输，快点付钱吧。”
戚小冉赔笑，“你等我下，我看看另外一位同学带钱没。”
戚小冉跑回病房，笑得见牙不见眼。
赵文楠警惕地后退一步，“你要干嘛？”
“嘿嘿，你带钱了没？”
“没。”赵文楠捂着口袋，又后退一步。
戚小冉格格地笑，“干嘛啊，大家是同学，就当帮帮忙啦，又不是不还你，你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给小小停血吧。”
赵文楠叹一口气，“早知道就不该陪你，还要搭上钱包。”他朝门外走去，“等她醒了，记得让她还啊。”
“知道了，那么小气。”戚小冉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