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乱酒酣尽人间醉，醉颜血染海棠红
还记得，我在帕子上绣过的这样几句——海棠落，未有声，一季不知花开过，只奈无香命，谁人闻得断魂歌……不知这样的命运是否便是自己的命运，如同海棠花一般的命运……
被人送进一件燃满红烛的房间，满眼朦朦胧胧红彤彤的色彩，让人眩晕迷茫。想要撩起这惹人烦乱、茫然的红头盖，却被站在一旁的嬷嬷制止了，这里面似乎有极大的讲究，定是要夫君去揭的。于是安安静静地等待，而心中却是一片惘然……
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是前厅那些男人们互相劝酒的声音，然而胤禛的面目总是最清晰，想象着他喝醉的模样了，他还会如那日一般的戏谑么，他又真正了解我多少……其实，我们之间横亘了太多，只是我们都不知道，我被他身上让人依靠温暖的感觉而感动，而他呢，是因为那几句诗还是因为要与十四争抢什么才选择了自己，我不得而知，我只有等待等待……
突然地一声踢门，“咣当……”顿时一片压抑的寂静，模糊的身影，是他么，一身的酒气，寒冷落魄，不是他……“十四爷！”嬷嬷们有些着慌惊讶地叫道，不知是不相信还是害怕。
我也顿时没了主意，心一刻一刻地沉落……他摇晃着的身影步步逼近身前，更近了几步，嬷嬷们才反应过来上前拉扯，“十四爷，十四爷……您醉了……我们……我们扶您回前厅去……”
“大胆，你们这些奴才，都给我滚……没长眼的东西……爷这就扒了你们的皮……”沉沉的声线带着微醺的怒意……那些嬷嬷没想到遇到这样的状况，愣愣的被吓在原地不敢妄动，他喑哑的冲着我撕心裂肺的吼道：“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本应是……”他站在我面前，用手钳住我的下巴，狂躁地强迫我抬起头来，炽热的双眸隔着红纱毫无顾忌地审度着我的面目。“你说话啊……不要告诉我，从始至终，你的眼里就只有四哥，只有四哥……”
很痛……在他燃着火光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那张极度扭曲的面庞，“呵呵，四哥居然去找皇阿玛，我还傻傻地等着，等着……却是这样的结果……你们抢走的都要还给我……”
然后我闭上了眼睛，因为看到了那双曾经晴朗的双眸里燃烧着疯狂的怒火，模糊了映在里面的面庞。酒气越来越浓，他的呼吸烧灼着我的面颊。
“十四福晋入府多少年了？”我强忍着恐惧哽咽着问道，此时脑海里突然浮现那梅花一般的女子，她含泪的眼眸和在料峭寒风中颤抖却隐忍的美丽，不由的想要知道……他愣在原地，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试图探寻出什么……
“她叫什么名字？”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然后他笑了，笑得轻蔑，“你想告诉我什么，可惜没有人能拦得住我，包括我那道貌岸然的四哥……”
他突然上前狠狠的揪扯着我的红盖头，妄图毁掉我的一切，泪水早已****了这片红色，模糊不清的世界里我拼命地同他拼抢着、撕扯着，忍着哭泣与战栗，指节已经没了知觉，我疯狂地睁大双眼直直地望向红色的外边，只是不知道自己瞪着的到底是什么，却想要看清看清这个世界。我紧紧抿着双唇，咬着牙关，尝到了鲜血甜腥的味道——我咬破了自己………血沿着嘴角留了下去，可以听到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就在那一瞬间他停下了一切动作，定格在那里，看着我，看着我的嘴角，让人害怕恐惧，只觉他的一双眼睛含着莫名的目光洞穿着我的心脏。
突然间胤祯轻轻的笑了，然后含着浓浓酒气的唇瓣隔着朦胧的红纱附在我的唇上，没有想象中的暴虐，滚烫而柔软，急急的索取着却隐忍着暴躁，辗转反复，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其中一个嬷嬷反应过来，疾呼道：“赶紧叫四爷！”然后便跑了出去，闻此，他迅速地转身，冷酷而狰狞地笑道：“你们这群奴才……做好后事的准备吧……”扭过头来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对你，不会变的……”便大步离开，步伐不似刚才醉酒般的摇晃，却坚定异常，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一切如同墓地一般的死寂，我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湿透，冷风从敞开的大门兀的灌进来，不由颤抖。
不知道四爷是不是自此便要将我打入冷宫，然而我却对十四恨不起来，只留下狠狠的心疼……
兀自战栗，不知恍然了多长时候，听到一双靴子匆匆的脚步声，是四爷的脚步声……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爬满了脸颊，我想此刻自己一定很难看，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妄图用鲜血洗净一切的刚才，然而可能么，我问自己……
听到有脚步声停在门前，那是他么？我，不敢睁开双眼，害怕看到他嫌恶的眼神、恐惧他离去的身影……但是依旧是满室的死寂，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颤巍巍的哽咽声。打破沉寂的是一连串嬷嬷离去的脚步声，模糊地听得高福刻意压低的声音：“几位嬷嬷请随我来……”
然后便是四爷走近的声音，一步步，一步步让人心惊，然而一双粗糙却温暖的大手伸进红盖头里，缓缓地摩挲着我的脸颊，微微张开双眼，看到他蹲在我面前满眼的怜惜和压抑的愤怒。“霄儿……”哑然深沉，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却撕破了一切令人窒息的阻隔，一股清凉却澈冽的空气覆盖了心脏。而我只剩下哭泣的力气……
他慢慢地将我揉进他宽阔的怀里，大手轻轻抚着我的背，直到高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爷，外面都散了。”“知道了，你下去吧，明日把绮棠院打扫出来，把那里的嬷嬷丫头补齐。”“扎”门应声而阖。胤禛顺势揭了我的盖头，我急忙用双手捂住脸“我先去净脸，怕四爷看了吓着。”然而下一刻却被他轻柔而有力的双手掰开，双唇密密地吻过每一处泪痕，停留在我的唇角，更是细心的把血迹抚过，在唇上辗转了很久，直到都是他的味道，不是檀香，却是清冽甘甜的苦橙味……
被他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上，才想起今天晚上是……心又开始失去节奏的跳跃。他的手指很长，手掌很大，可以感觉到他幼年学习骑射时留下的硬硬的茧痕，然而却是温柔得不着痕迹，轻轻地把我的一个个衣结解开，直到只剩白色的里衣，便不再动作。转身开始处理自己的衣物，蟒袍加身的脊背笔直刚强，这样望去似乎比那几日见他又高大了几分，摘下海龙和紫貂皮制成的吉冠，便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一层汗，圆领、对襟、平袖、衣长至膝下的裘皮服，复杂至极，于是就这样静静地望了好些时候，才回神发现他亦只剩下白色的里衣。他轻手轻脚地躺在我的身边，突然一用力便将我环在他的怀里，箍在双臂之间，背紧紧地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完全不可抗拒的胳臂将我箍进他的怀里，可以感觉到背后线条分明的胸膛。不觉脸颊滚烫，热气腾起……
他沉稳的呼吸吹在耳畔，将耳朵也染得灼灼欲燃……我将头往他怀里缩了缩，他便笑了，笑声从胸膛里传了出来，厚实而坚强。我微微的挪动身体，想要看到他的表情，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很是僵硬，深呼吸之后便带着浅浅的笑意怒道“不许动了，好好在爷怀里睡觉。”
就这样度过了第一夜，很疲倦的沉溺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渐渐忘却一切，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