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晴只在医院住了两天,便回了家。
尽管那个“家”只是个小小的,终日没有阳光的屋子,却对艾晴来说,像一座可以停靠的港湾。
艾晴可以在那里哭,在那里笑,只有一个人,没人打搅她。
此时,她需要一个人消化所有的事。
她抱着宝宝,看着他忽闪忽闪的长睫毛,睫毛下有一双丹凤眼,像极了艾晴。
他很少哭,整日整日的呼呼大睡,就算醒来,也只是盯着抱着他的艾晴看。
那个眼神,让艾晴觉得很有趣,好像在说“抱着我的这个人是谁?”
每次和宝宝对视,艾晴总是轻轻的摇着手臂,温柔的说“宝宝,你会永远陪着妈妈的,对不对?”
宝宝又开始忽闪他的长睫毛,似乎在回应着艾晴的问话。
宝宝满月的时候,艾晴花了点钱,给他上了户口,取名为“周莫忆”。
莫忆,艾晴也许在告诉自己,不要再回忆。要把过去都抛开吧。
莫忆满月的那天晚上,艾晴做了一桌子的菜,虽然知道只有自己为莫忆庆祝,可还是做了很多准备。
艾晴在厨房炒菜,学着电视里的模样,用床单把莫忆背在身后。
莫忆已经不那么嗜睡了,他很少哭闹,非常听话,就任由艾晴背在背后,一动不动。
艾晴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她觉得她人生的所有希望都在莫忆身上,她一边炒菜,一边扭动着身子,像一个摇摇床一样,摇动着背后的莫忆。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忆忆,你今天都一个月大啦!妈妈给你做了好多好多菜,一会儿陪妈妈吃啊!”
最后一个菜终于搞定,艾晴把忆忆放在婴儿专用的椅子上,推到桌子前,自己也拉了一个凳子,准备开动。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艾晴拿起筷子的手一顿,她慢慢的站起身去开门。
翘哥站在门口,他微微笑,“我也来给宝宝庆祝满月。”
艾晴笑了,内心翻滚着什么东西,让艾晴既温暖又辛酸。
她还是不想说什么感谢,她只是随手递过翘哥脱下的大衣,对屋里喊“忆忆,你翘叔叔也来陪你庆祝哦!”
翘哥轻车熟路的跑到厨房,多拿了一双碗筷,他坐在饭桌旁,赞叹怎么这么多好菜。
艾晴给翘哥盛好饭,翘哥并没有立刻开动,他放下筷子,双手交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艾晴也停下继续吃饭的动作,看着翘哥。
“我刚才上楼的时候看到。。。涵庚一直在楼下站着。。你。。”
艾晴一愣,她下意识的走到窗前,果然看到街灯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来来回回的徘徊。
说艾晴傻也好,说她心软也罢,她终究还是回过头跟翘哥说“让他也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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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菜一汤,三个人使劲吃,还是吃不完。
翘哥笑着摸着肚子,对艾晴说自己要是变成撑死鬼,一定找你算账。
艾晴也笑了,“那也比饿死鬼强啊!”
而此时的涵庚正抱着忆忆逗弄他,很少有表情的忆忆,现在却咧着嘴,咯咯的笑个不停。
听到忆忆的笑声,艾晴回过头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一下子涌上来,艾晴一把把忆忆从涵庚怀里夺过来。
看着涵庚尴尬的眼神,艾晴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激动了。
她尴尬的咳了一声,说“忆忆要换尿布了。”
艾晴抱着忆忆,站起身,涵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艾晴,就算你不接受我,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你抢忆忆,你放心。。。你知道。。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艾晴没有理会他的话,走进卧室给忆忆换了块尿布。
出来的时候,碗筷已经收拾妥当了,涵庚自告奋勇的在厨房刷碗。
翘哥招呼艾晴过来,艾晴坐在沙发上,看着翘哥。
“艾晴,方佟。。。他想见你。”
该来的还是来了,过去了这么久,方佟这个名字对艾晴来说,还是具有很大的影响力。
艾晴的手在抖,她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澎湃,点点头,说好,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见他。
涵庚出来的时候,翘哥看了他一眼,对艾晴说,“那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再说。”
艾晴说好。
涵庚和翘哥离开之后,那晚,艾晴失眠了,她把忆忆抱在怀里,看着忆忆稚嫩的睡脸,一阵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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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她接到翘哥的电话,翘哥说,方佟今晚就要见她。
艾晴没想到这么快,几乎没有给她准备的时间。
可她还是答应了下来,她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在今晚,结束了。为方佟,为她自己。
艾晴去赴约之前,在镜子前打扮了很久,她希望让方佟知道自己过的很幸福,她想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都能活的很好。
艾晴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去到那家西餐厅,她抱着忆忆,背对着门,坐在那里。
她不知道自己用半个小时做准备够不够,她尽量平复着内心的悸动,她等着,那个男人出现。
方佟走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背影。
他难掩内心的激动,脚步甚至有些虚浮,像是做梦。
在离艾晴还有一米距离的时候,他轻轻的叫了一声“艾晴。”叫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都有些变调了。
艾晴身体也是一僵,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回过头来。
还是那双眉眼,那张脸,每晚在梦里折磨自己的这个女人,就在自己的眼前。
方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紧紧拥抱住她。
然而,他眼光向下,终于发现了艾晴怀里抱着的那个婴儿。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皱起了眉,没有说话。
他听到艾晴坦然的对他打招呼,“方佟,好久不见了啊!”
方佟慢慢走过去,他看着那个婴儿,眉眼几乎和艾晴一模一样,可他还是想最后挣扎一次,他勉强的笑了一下,指着那个婴儿,问“这是。。。”
“啊!忘了跟你说。。。我已经结婚了,这是我的孩子。”艾晴自然流畅的语言,似乎在跟方佟谈论一个很平常的话题。
“啪”的一声,方佟知道,他心里的某根弦,断了。
那个一直支撑着他的弦,就这么活生生的被这个孩子,掐断了。
方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勇气继续呆在那里,和眼前的这个女人,谈论她的生活,他害怕她告诉他,她现在很幸福,和现在的丈夫,生活的很幸福。
艾晴仍旧不敢看方佟的眼睛,她故作幸福的低下头,看着忆忆,声音里满满都是快乐,“忆忆,这是方佟叔叔,妈妈最好的朋友。”
忆忆像是真的听懂了一样,咯咯的笑了。
“不好意思啊,忆忆才一个月,还不会说话。等他会说话了,我教他叫方佟叔叔。。。”
“够了!”一声大吼,把整个餐厅都镇住了。大家都往这边看过来。
艾晴仍旧没有抬起头,她始终保持着看着忆忆的姿势,她怕方佟会看到她的眼泪。
眼前的忆忆越来越模糊,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艾晴知道,有些东西,真的要失去了,有些事,必须要了断了。
“方佟,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从来没爱过你,我只是玩玩罢了,大家都是圈子里的,没什么玩不起的。。。你看我现在,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了,过的也挺幸福的,也不想有人来打扰,你。。。你也好好找个女人过日子吧!以前那些,就忘了吧!就当我对不起你。”仅仅是几句话,却仿佛耗费了艾晴所有的力气,她用力的搂着怀里的忆忆,支撑着自己。
“你。。。。你真的。。从来。。。没爱过我?”方佟颤抖的声音像是一把刀,一个字一个字的割开所有的伤口。
艾晴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紧紧的抿着嘴,哪怕一个“对”字她都不敢开口说出来,她怕她会忍不住嚎啕大哭。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撕开,疼的她无法抑制。
方佟就那么站在她身前,一动不动,双拳攥的紧紧的,关节都泛起了不正常的惨白,他们之间就这么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艾晴几乎要撑不下去。
她终于听到方佟说“好,我会记住你的话的。”艾晴听得出来,那个声音里面,真的没有了任何的感情。
那个高大的身影转身走了,转眼就消失在了眼前。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像是珠子,艾晴的眼泪终于接二连三的砸下来,砸在忆忆的衣服上,不见踪迹。
艾晴张开嘴,嘶喊了出来,她抱着忆忆,坐在地上,不顾餐厅里其他人的注视,哭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