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至门口,便见一家丁模样的男子立在门口,见到他们,立刻便迎了上来。
无痕和叶疏影均是简简单单的布衣装束,但那家丁却是神色恭敬,不时偷眼打量二人,显然是朱棣早有交代。
那男子将他们引进偏厅,自己却轻轻带上雕花楠木门,退了出去。
两人自来熟的寻了椅子坐下,茶是新沏的雨后龙井,看色泽,当是今春的新鲜货,轻抿一口,唇齿留香。
无痕微眯起双眼,隔着氤氲的水汽看着叶疏影,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随即移开目光,继续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手中温润光滑的白瓷盏。
“你们倒是好兴致啊!”
朱棣掀开珠帘自内间走出来,眼神一直没离开过无痕,似笑非笑,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王爷事务繁忙,还有时间来邀请我们,不是更有兴致。”
叶疏影闷头喝口茶,不疾不徐道,却是看也没有看朱棣一眼。朱棣这才注意一脸吊儿郎当的叶疏影。
“你是——叶钦的儿子?”
“没错,他是我爹。”
叶疏影放下茶杯,目光缓缓扫向朱棣,倏地一笑,“王爷,有什么问题吗?”
对上叶疏影的眼睛,朱棣忽然有一瞬间的失神,那样犀利的傲气,骨子里的桀骜难训毫不掩饰。
朱棣哑然失笑,这样的少年,倒真不像叶钦的儿子呢!
倒不是他看不起叶钦,只是由于一贯以来的敌对立场,他深知叶钦的老谋深算,而眼前的叶疏影,却显然没有继承父亲的特性。
三人各怀心思,状似轻松的闲聊着。闲谈间,已有人送来了晚膳的菜肴,朱棣招呼二人入座,立刻便有人上来添酒,无痕眼神一闪,没有做声。
“无痕啊,来,本王敬你一杯,权当庆祝你劫后余生!”朱棣抬起酒杯,笑道。
“老狐狸。”叶疏影心里暗骂,以朱棣的智谋,他怎么会猜不到无痕是为了逃脱自己的控制才诈死的,这“劫后余生”四个字用得当真是滴水不漏。
无痕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王爷言重了,当是我敬你才对,祝贺王爷天下在握,大业功成!”
说罢当先一饮而尽,朱棣倒是微微一怔,随即举起酒杯,却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好一个‘天下在握,大业功成’!”朱棣朗声笑道,“不过,这话只说对了一小半,所以,这酒,我不能干。”
无痕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助他登基称帝,而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就在无痕!
“我可不这么觉得哦……”
叶疏影促狭的望着朱棣,笑道:“按我说,这话可是一点都不错,建文帝已经仙逝,两个幼小的子嗣也不知所踪,作为太祖皇帝的嫡子,建文皇帝的皇叔,这帝位,您大可以名正言顺的坐稳。”
朱棣脸色微变。叶疏影几句话便说破了他心中所想,偏偏语带讽刺,这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太祖嫡子,建文之叔,这不是明摆着说他大逆不道,视亲情如粪土谋朝篡位吗?
无痕心里暗笑,她可不会傻到认为他们能够说服朱棣放他们走,既然迟早要挑明了,那也不必在乎再多些罅隙。
但朱棣到底是朱棣,虽然手中酒盅捏的几乎碎裂,但还是一脸平静。
“嗖——”银光一闪,叶疏影手中一根象牙筷闪电般向着燕王射去。
“刷——”
朱棣不闪不避,银光擦着他的鬓角飞过,嵌在了身后的屏风上。但身边却如鬼似魅般闪现出四条人影,均是黑色劲装,手中兵刃闪着寒光。
“哈——哈哈——”
叶疏影搓搓手站起来,打着哈哈:“这只苍蝇真不知好歹,王爷面前也敢放肆,你说它是不是该死?”
说罢绕到朱棣身后,拔出那根象牙筷,屏风的木质骨架里,赫然嵌着一只死去的苍蝇!
“属下该死。”四名黑衣人齐齐跪下,沉声道。
“滚!”
朱棣脸色铁青。这四人是他的贴身护卫,从不在人前轻易现身,如今却被叶疏影一根筷子给逼了出来,这让他脸上实在挂不住。
“各位大哥既然都现身了,何不入席一叙?王爷——不会介意吧?”
无痕声音波澜不惊,抬头扫了一眼朱棣,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澹台无痕,你觉得我们再这样装下去有意思吗?”朱棣阴鸷一般的眼光牢牢锁住无痕,杀机陡现。
“没意思,那王爷为什么还要装呢?”无痕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轻声道。
“好!”朱棣剑眉微挑,道:“那你应该记得曾经答应过本王什么吧!”
“她答应你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叶疏影撇撇嘴,冲着那几名黑衣人神色怪异的上下打量。
“如今,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还能够为王爷做什么呢?”无痕巧笑嫣然,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浑似不谙世事的邻家碧玉。
朱棣咬咬牙,“你觉得你今天能离开吗?”
“为什么不能?”
“你觉得我会放你离开吗?”
“为什么不?”
这次答话的却是叶疏影,眼光不经意的瞟过朱棣竟有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你这个小子,我倒是小看了你。”朱棣冷笑。
的确,刚才象牙筷的试探就是为了摸清楚朱棣身边到底潜伏着多少护卫,而他故作好奇的打量四人则是为了大抵弄明白四人的底细。叶疏影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步步为营,接下来,便是放手一搏了。
“呵呵,我可没有小看王爷你。”
叶疏影冷笑一声,身形一闪,一名黑衣人的手中长剑顿时易主,黑衣人心下一骇,当即屈指成爪,伸手想要夺回。
叶疏影哪会容他有机会夺回,足下步法一变,长剑脱手,无痕伸手握住,“刷——”寒光刺目,叶疏影退回一步,与无痕背向而立。周围,是面无表情的四名护卫。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竟有一丝的不忍。留不住无痕,便只能杀了她,他不是个会为自己留下隐患的人。
“走!”
叶疏影低喝,两人身法奇快,试图凭借速度突破四人,但那四人终究是朱棣千挑万选的贴身护卫,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叶疏影徒手对付两人,竟是不落下风。他不用武器,一套不知什么掌法经他使来气势雄浑,大有万夫不当之势。
无痕的武功学的很杂,全是被南羽逼着学的,此时利剑在手,虽说剑法微微有些生疏,但她应变能力奇强,凭借着身法奇巧扬长避短,倒也轻松应对。
“不跟你们玩了,我们走!”
叶疏影跟无痕相视一笑,无痕挽起几朵剑花,身形急退,暗运真气,长剑化作一道银芒,狠狠向着门上斩去。
叶疏影一掌震开一名护卫,伸手拉开门……
死寂,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叶疏影和无痕僵在门口。
“哈哈——走啊,怎么不走了?”
朱棣蓦然长声大笑,打破了房间内诡异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