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赵明宇从院子里的水井,打上一桶桶清澈的井水。用葫芦做的水瓢,将水舀进铝盆里。连香皂都没打,就用那清水,把脸,胳膊,前膛和后背,都痛痛快快的洗了一遍。
“呀!你怎么在院子里洗澡?!”姚圣娜看见赵明宇裸露着上半身,赶紧把眼睛闭上。面朝着赵明宇说:“大清早儿的,就让我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我说你这个人,行为不能检点一下吗。”
赵明宇拿起一旁搭在葡萄树上的毛巾,将身上的水擦干净。对着姚圣娜说:“在我面前装什么清纯啊。听同事们说,你看过不下一百个,只穿着三点内裤的男模特。也没见你那时候,把眼睛闭上啊。”
“那不一样!”姚圣娜闭着眼睛对赵明宇嚷嚷,“你赶快把衣服穿上。”
赵明宇把水盆里的水泼了,将毛巾搭在肩膀上。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对姚圣娜说:“这儿的井水特别好,你也洗把脸吧。”
姚圣娜先睁开一只眼,看了看,赵明宇真走了。自己也走过去,舀了几瓢水,洗了洗脸。
“好凉爽啊!”姚圣娜笑着说。
赵明宇穿好衣服,站在姚圣娜侧面的走道里。偷偷看着阳光下戏水的姚圣娜,不自觉的傻笑起来。
“吃饭了……”杨奶奶站在客厅里,对着院子里高声叫着。
赵明宇笑嘻嘻的走过来,对杨奶奶说:“杨奶奶一大早就为我们做早饭,真是辛苦您了。”
“什么辛不辛苦的,奶奶我几十年了,都是早早的就起床做饭。一点也不辛苦。”
“吃饭了,吃饭了。”姚圣娜也咧着嘴,一脸笑意的又蹦又跳的朝着餐桌来。
“杨奶奶早上好!”姚圣娜先跟杨奶奶大招呼。
赵明宇觉得奇怪,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姚圣娜看着饭桌上,一个个像脸那么大的白瓷碗。“杨奶奶你家的碗可真大。”
“不吃饱饭,拿来力气干活啊。就这么大的碗,奶奶年轻的时候还要吃两碗呢。”
“天哪,杨奶奶您这么能吃啊。”
“杨奶奶,您先给我们饭吃吧。我都饿的不行了。”赵明宇及时打断了,姚圣娜的谈话。因为他觉得再说下去,姚圣娜又要露出尾巴来了。
“好,你们等着。”杨奶奶从厨房,把锅端了出来。
“杨奶奶这锅里是什么呀?”姚圣娜好奇的问。
“是奶奶我自己扞的手擀面。厨房里还有我刚做好的卤子,我这就去端去。阿牛啊,你把面盛出来啊吧。”
“好。”赵明宇从别人口里,听阿牛这个名字还真有点别扭。
吃过早饭,赵明宇和姚圣娜两个人,一人拿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凉快。
姚圣娜看着院子里的水井和葡萄树说:“这里可真安静啊。好像连风吹过都没有声音了。”
“是不是太无聊了。要不然,咱们出去帮杨奶奶干点农活吧。”
“可以吗?”姚圣娜一听可以出去,来了精神。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准乱跑。”
“对天发誓,我姚……不对,我小花绝对不乱跑。”姚圣娜举着手,特认真的对赵明宇说。反正发誓的是小花,又不是姚圣娜。待会儿一有机会,我爱往哪走就往哪走。
“出发吧。”赵明宇起身往外走,姚圣娜紧随其后。
“啊,这里的景色,白天看觉得更美。”姚圣娜看着眼前的景色说。
赵明宇心里也这么想,但没有说出来,只是微笑着,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
夏天的天空,蓝的特别透彻,蓝的特别干净,蓝的特别纯正。
今天又是晴空万里。朵朵白云,像被风扯薄了,变成了丝绸般的围巾,系在天空美丽的脖颈上。
“看,那里好像有荷花!”姚圣娜高兴的叫喊着,对赵明宇说。
“那是池塘。”赵明宇看着姚圣娜说:“我们走过去看看吧,种满荷花的池塘,在北方还是比较少见的。”
“好啊。”姚圣娜小跑过去,还哼哼着不知名的歌曲。
想必是很开心吧。赵明宇这样想着,走到池塘前,眼睛里全被美丽包围了。
这一池荷花,让赵明宇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那时的自己,酷爱荷花。因此,也熟读了许多关于荷花的文章。
还琐碎的记得几句: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每当夏日塘荷盛开时,我每天至少有几次徘徊在塘边,坐在石头上,静静的吸吮荷花和荷叶的清香。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我确实觉得四周静得很。我在一片寂静中,默默的坐在那里,水面上看到的是荷花的绿肥、红肥。倒影映入水中,风乍起,一片莲瓣坠入水中,它从上面向下落,水中的倒影却是从下边向上落,最后一接触到水面,二者合为一,像小船似的漂在那里。我曾在某一本诗话上读到两句诗:“池花对影落,沙鸟带声飞。”作者深惜第二句对仗不工。这也难怪,像“池花对影落”这样的境界究竟有几个人能参悟透呢?
…………
姚圣娜看着赵明宇站在池塘前发呆,有点气不过。这么浪漫的场景,赵明宇都不看自己,只是在发呆。不说甜言蜜语也就算了,简直就是不尊重我这个大美女的自尊心。
“你们是谁啊?”一位五十来岁的大爷,挑着两通水,有节奏的左右摇摆着走过来。
“我们是寄宿在杨奶奶家的外乡人,看见你们这儿的荷塘很漂亮。所以过来看看。”赵明宇赶忙回答。
“噢……原来你们就是杨奶奶家的客人啊。我今天一早就听,杨奶奶说他家来客人了。我还打算待会儿,干完活去他家看看呢。没想到在这碰到了。”大爷看着赵明宇笑着说。
“是吗?我们俩有什么好看的。”赵明宇看着大叔挑着两桶水,看起来很重。于是说:“大叔,我来帮你挑水吧。”
“不用了。虽然大叔我年纪有点大,可是这两桶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你别看你年轻,可你挑水的技术可不如我。我这用来挑水的工具叫做扁担,你们这个年纪的恐怕都没用过。”
“大叔您可小瞧我了。我可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上小学的时候就帮家里挑过水了。”
“是吗?小伙子看不出来啊。你说说你细皮嫩肉的,竟然是个农村娃。”
“大叔您吧扁担给我吧,我给您从家里去。”说完,赵明宇将扁担放在右边肩膀上,右手抓住前面的绳子,左手抓住后面的绳子。跟着心里的节奏,往前走着。
“小伙子你还真不错,没说大话。”大叔走到赵明宇前面,给他指路。
姚圣娜本来想跟去,可是赵明宇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自己再屁颠屁颠的跟过去,那也太丢脸了。
于是,姚圣娜决定自己溜达去。
走着走着,姚圣娜看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坐在地头那捧着一本书。
姚圣娜走到他身边。小男孩正在看书。
姚圣娜把嘴一列,先嘿嘿笑了两声。男孩听到笑声,抬头看见了傻笑着的姚圣娜。
“你是谁?”小男孩问道。
“我叫小花,是杨奶奶家的客人。你在干嘛呢?”姚圣娜看着小男孩问道。
“我在看书。”小男孩有点羞涩的说。
“看书?”姚圣娜蹲下来,看着小男孩手里的书。不自觉的想到,农村的孩子还真的是很好学啊。都放暑假了,还不忘学习。想到这,姚圣娜把脑袋凑过去。
“你才多大啊,就认识这么多字。”姚圣娜看着文章说。
“我开学就上二年级了。其实这里面的字,我只认得几个。”
“那你还在这看它那么久。”姚圣娜好奇的问。
“这本书是我正在上高中的姐姐,留在家里的。这本书他已经学完了,我虽然看不懂,但还是喜欢看。”
“那姐姐读给你听好不好?”
“好……”小男孩看着姚圣娜,腼腆的笑了。
“开始读咯,题目是对一朵花微笑:我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花了。一大片。好像谁说了一个笑话,把一滩草惹笑了。
我正躺在山坡上想事情。是否我想的事情--一个人脑中的奇怪想法让草觉得好笑,在微风中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半掩芳唇,忍俊不禁。靠近我身边的两朵,一朵面朝我,张开薄薄的粉红花瓣,似有吟吟笑声入耳:另一朵则扭头掩面,仍不能遮住笑
颜。我禁不住也笑了起来。先是微笑,继而哈哈大笑。
这是我第一次在荒野中,一个人笑出声来。
还有一次,我在麦地南边的一片绿草中睡了一觉。我太喜欢这片绿草了,墨绿墨绿,和周围的枯黄野地形成鲜明对比。
我想大概是一个月前,浇灌麦地的人没看好水,或许他把水放进麦田后睡觉去了。水漫过田梗,顺这条干沟漫漶而下。枯萎多年的荒草终于等来一次生机。那种绿,是积攒了多少年,一如我目光中的饥渴。我虽不能像一头牛一样扑过去,猛吃一顿,但我可以在绿草中睡一觉。和我喜欢的东西一起睡,做一个梦,也是满足。
一个在枯黄田野上劳忙半世的人,终于等来草木青青的一年。一小片。草木会不会等到我出人头地的一天?
这些简单的长几片叶、伸几条枝、开几瓣小花的草木,从没长高长、没有茂盛过的草木,每年每年,从我少有笑容的脸和无精打采的行走中,看到的是否全是不景气?
我活的太严肃,呆板的脸似乎对生存已经麻木,忘了对一朵花微笑,为一片新叶欢喜和激动。这不容易开一次的花朵,难得长出的一片叶子,在荒野中,我的微笑可能是对一个卑小生命的欢迎和鼓励。就像青青芳草让我看到一生中那些还未到来的美好前景。
以后我觉得,我成了荒野中的一个。真正进入一片荒野其实不容易,荒野旷敝着,这个巨大的门让你努力进入时不经意已经走出来,成为外面人。它的细部永远对你紧闭着。
走进一株草、一滴水、一粒小虫的路可能更远。弄懂一棵草,并不仅限于把草喂到嘴里嚼嚼,尝尝味道。挖一个坑,把自己栽进去,浇点水,直愣愣站上半天,感觉到的可能只是腿酸脚麻和腰痛,并不能断定草木长在土里也是这般情景。人没有草木那样深深的根,无法知道泥土深处的事情。人埋在自己的事情里,埋得暗无天日人把一件件事情干完,干好,人就渐渐出来了。
我从草木身上的到的只是一些人的道理,并不是草木的道理。我自以为弄懂了它们,其实我弄懂了自己。我不懂它们。
“好了,读完了。”姚圣娜合上书,看着小男孩。
“谢谢姐姐。”小男孩接过书,将书本抱在胸口。
“没想到念课文还挺累的嘛。”姚圣娜觉的有些口渴。
“姐姐,我该回家了。要不然我妈又要骂我了。”
“没关系,你先走。姐姐还想在这坐会儿。”
“那我走了。”小男孩站起来,抱着书。背对着姚圣娜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姚圣娜愣住了。
小男孩忽高忽矮的肩膀,让人忍不住去看他的双腿。
原来,小男孩有一条腿有残疾,长的比另一条正常的腿短很多。
姚圣娜看着烈日下,小男孩瘦弱的身躯,鼻子酸酸的……这时留下的泪水,仿佛比太阳还要灼热。
杨奶奶家的厨房里,姚圣娜在帮杨奶奶择菜,准备做中午饭。
姚圣娜想起刚才在田里遇到的小男孩,于是问杨奶奶:“杨奶奶,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一个一条腿有残疾的小男孩?”
“有一个。你怎么知道的?”杨奶奶看着姚圣娜说。
“我今天在田里碰到他了。那个小男孩看起来好可怜。”
“是啊。小小年纪,腿就坏掉了。”
“他的腿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好像是一出生,就得了一种怪病。他家里也没什么钱,所以也没有治疗。直接从医院回来了。”
“怎么可以这样!钱没有可以挣啊,他的父母太不负责任了。”
“那也是没办法。他父母就靠田里那点庄家过活,那还有钱治病啊。”
如果我现在可以回集团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帮那男孩子治病了。
“杨奶奶,听他说他还有个姐姐。”
“对啊。老天总是公平的。他那个姐姐学习特别好,还考上了城里的重点高中。现在已经放暑假了,那娃不肯回来。说坐车要花钱。自己就留在城里,给饭店洗碗,挣下学期的生活费。俩个孩子中有一个好的,他们的父母也就不往来这人世走一遭。他们的父母老的时候也有了依托。”
“那……那男孩也上学吗?他行动不方便,怎么去上学啊。”
“以前都是他自己一瘸一拐的走五里地,到隔壁村子念书。现在他家里为了存钱让姐姐念大学,男孩子只读了一年,他爸爸就让他辍学了。”
太残忍了。从那男孩子紧紧抱着书本可以看得出来,他应该很喜欢读书。就因为身体有残疾,就不让他读书吗?这样做太残忍了。等我回去,我一定要供这孩子上学念书。
这样一想,姚圣娜才发现。自己回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是从都没有为国内的慈善事业献一份儿力量。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