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惊叫让苏意快速反应地伸手去推棺盖,耳里却同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哼,无为鼠辈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双手一顿,抵在棺盖上,耳里又传来古七断断续续的声音:“前,前辈,没……没……有。”他的气似乎接不上来了。
古七暂时是安全的,苏意轻轻绵长的将胸中堵着的气慢慢轻轻地呼出,丝毫不敢动弹,在漆黑的空间里,胡乱猜测着外面发生了什么,耳里还传来古七吭吭叽叽的声音,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了一下,再伸手去推棺盖。
奋力将棺盖一推,这棺盖重归重,她的力气也不小,再加上次推过一次有经验,竟让她一下给掀开了。
戒备地快速坐起身子,却迎来了一双尖利的目光,那目光带给她从来没有危机感。目光的主人一青衫老人正一手掐着古七的脖子,将他死死的掐住,脚已经离了地,在半空中乱蹬。
古七的脸已经完全涨红,双眼鼓得大大的,嘴张得大大的,努力在呼吸美好新鲜的空气,这一次是真的,他没有演戏。
苏意心中焦急,双手并双脚快速地爬出她的阴宅,快速冲上前去,却被那人一手掐住脖子,动弹不得。
惊恐万分的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小命随时可能消失,现世的小百姓平淡生活让她忘记了古代的人命并不值钱,江湖武林,达官贵人都能乱要人命。
终于有了一种生命终是世上微尘的认知,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呀今天就要报销了,绝望拥上她的心头。
仰着脸看着这张凑在自己面前的脸,瘦削的老者,纯属是皮包骨看不见肉,阴沉的表情,犀利的目光,这就是杀她的仇人,莫名其妙的仇杀。
就在她觉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方干枯的手松了,苏意紧张地摸着自己的脖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戒备地盯着这要自己命的人。
耳边传来古七死劲咳嗽的声音,大口呼气的声音,这才惊觉那老人已经将古七给放了下来。慌乱中看见他正跪在地上大力揉打自己的胸口。
青衫老者背负着双手,踏步走到苏意的跟前,苏意紧张地后退了一大步。
青衫老者露出惨白的笑容:“你还活着,很好很好。”
这笑容在那瘦削的脸颊上显得很是妖异,屏着呼吸的苏意紧张地看了看古七,希望能有一个支持的力量,可惜古七瘫坐在地上,一点作用都起不了。
青衫老者瞥了一眼地上的古七,冷冷一哼:“没用的东西,枉自一副好身骨。”
缓过神来的古七机灵劲上来了,一个翻身就跪着瞌起头,涨红着脸,一副委屈老实的样子,双眉焦皱:“老前辈,小人就是个登不上大堂的,但还不至于挖人坟墓,毁人阴宅,那可是缺德的事儿,生儿子没屁眼的事儿呀,请老前辈明察呀。”认错求软本就是他的救身法宝,嘴里认得快服个软,天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看到古七的样子,苏意不由想笑出来,这真的是一个演艺天才,要是放在现世,恐怕奥斯卡奖非他莫属,脸皮也真够厚的,比她的厚黑学学得好多了。
“好了,没你的事。”青衫老者眼光刷地盯向苏意,“把手伸出来。”
对这个古怪的老人,两人都心悸悸,两两相视了一眼,苏意有些不情愿的伸出了手,人家的武功是摆在那里的,她不同意也不管用呀。
青衫老者又伸出他那干枯的手来,手指像竹节,节大枝细,怪异得很。
苏意眼见那支枯黄的手要接触到自己白晰的肌肤,本能地将手一缩,却在瞬间被那支手给握住,冰凉冰凉的,她的汗毛全竖了起来,如果不是大白天,她怕要喊见鬼了。
她不知道青衫老者要干什么,不敢看,偏过头去却看到古七那双黑乌乌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她的关心和担心。
她的心头一暖,没想到古七竟真的拿她当朋友了,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朋友,真心朋友。她突然也没那么怕了,毕竟离死已经远去了。
青衫老者将两根指头搭在她的脉门上,细细地把了起来,半晌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收回手道:“嗯,很好很好,没有白费我的药。”
苏意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前辈,您什么意思?我吃了你的药吗?”
青衫老者傲然道:“当然,没我的药,你早死了。”说完也不理两人径自飘然而去。
这倒把苏意的好奇心全给提出来了,得不到答案的感觉真难受,心痒痒的,不顾一切地追喊道:“哎,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呀。”
古七在后面追上来一把捂住苏意的嘴,在她的耳朵旁轻吼道:“找死呢。”
苏意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脚踹过去,强烈发挥窝里横的本事,这小子翻天了,竟敢这样吼她。
古七挨了一脚,站好了左手搓搓右手,很是老实地道:“苏姐姐,我这不是担心咱俩儿的安危吗?说错话了说错话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嘿嘿。”
苏意嘴角一扬,对这小子就生不起气来,算了算了。眼睛却向那青衫影影消失的地方儿看去。
古七叹了口气:“唉,小命要紧,苏姐姐,你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搞清就是了。”然后他再小声嘟囔了一句:“搞那么清做什么?好好过我们的小日子呗。”
一句惊醒梦中人。
她本来就不是这身子的原主人,她有着她自己的生命历史,她干嘛非要去搞清这身子的来历呢。虽然好奇的很,可她总是要过她自己新的生活的。
至于那些神神秘秘的人和事,找到她头上再说吧。
苏意回过头看了看那个坟堆,道:“把这墓给回复原状吧。”
古七有些不解,干嘛要做这个苦力。
苏意很认真地道:“要是那孙姨回来看到墓成这样子,还不来要你小命呀,要是我又刚好不在你身边,你不就大难临头了吗?”
古七一听是这个理,顿时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很是卖力地回填起这个坟堆堆。说实话,见谁他都不想再见到孙姨,那样子的孙姨真的和鬼差不多。
夜幕已经渐渐降临,两人坐在地上也不想起来,这事儿给整得累得很,却一分银子都没看到,两人坐在地上大眼看小眼,也算歇息一会儿,慰劳慰劳自己。
苏意盯着已经恢复如初的坟堆,竟有些告别的意思,一会儿拍拍手上的灰,眼睛在黑幕中熠熠生光,手臂一挥:“走,回家吃饭去。吃了饭,咱们再好好想想我们的民生问题。”古七急忙点头赞成,李老爷一家匆匆搬走,刘妈和李荷花也没多少私房钱,四大四张嘴,睁开眼睛就要吃东西,都是要钱的。
至于李家那些大古董,好摆设,他不是没有打过主意,可是荷花妹子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动那些东西,然后就是一大篇说教,说什么做人不可以这样子,何况李老爷对她有恩,她能做绣品赚钱,不能不劳而获,要自食其力,等等等等,说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其实他通常都是表面答应背后动作,但是这次他也觉得偷李家的东西有些不厚道,人家可是长期收留了他,供吃供喝的,而且荷花妹子那么单纯善良,要让她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他也无地自容。
两人想着家里可口的饭菜,不由加快了回镇的步子。
刚回镇上,眼尖的古七便瞅见一个人,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苏意的袖子,示意苏意跟他走。
两人小心地缀上了前面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汉子,苏意小声询问:“谁呀?”
古七脸上露出难得的奸诈笑容:“哼,昨晚抓我的,船帮的二管事张尖。”
苏意不由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不管这事儿了吗?干嘛吊着他。”
“你的事儿迟早会明白的,先不提,这小子昨晚绑我的仇我可是要报的。”古七咬牙切齿地道。
苏意骂了句:“惹事。”但却没有再反对,现在她可是和古七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刚才也生出了战友般的情谊,在生命关头,人家古七也与她患难与共了。说他滑头,那是对别人,对她这个苏姐姐人家还是很讲义气的。
夜黑了,街上人不多,两人一直在夜色的掩盖下,远远地缀着张尖,跟着张尖来到河边。河里的水已经退了下去,露出满岸的石头,大大小小的石头种种林立,一块巨石的背后还停放着一条小船,小船的另一头还搁在浅浅的水里。
张尖上了船,将船划到河心,然后在船尾置了张小桌子,将手里提的点儿卤花生米倒在了盘子里,把系在腰上的酒壶给放在桌上,倒了一杯酒,便一个人喝上了。
从他摆的杯碗来看,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古七的独门绝技可真多,眼睛溜啊溜地一转,便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苏意:“等会儿我下到河里把船给凿了,他是江里人,肯定有所发觉,河心到河岸只有两三丈,他一定会拼命把船划回来,你就在这石头后藏着,他要划过来你就把这东西撒过去。”
“这是什么?”苏意捏着纸包里的东西,感觉是粉末,不会是什么迷药之类的吧。
“迷药。”古七还很不好意思的对苏意笑笑,力挽在苏意心中的形象。不一定使迷药的就是坏人呀。
苏意点点头,古七便脱掉外衣和鞋子悄无声地钻进了水里,看得苏意心里那个羡慕劲呀。她一直很喜欢游泳这项运动,可就是没耐力,游没多久就往下沉,而且也怕吃水,不敢钻到水里去。看着这浪里白条的弄潮健儿怎么不让她羡慕呀。
没一会儿,苏意就看到张尖在船上站了起来,拿起竹篙往水里插了几下,然后就急急地往岸边划。
船一到岸,还没待张尖下船,苏意就一鼓勇气现了身,月色突然很是明亮,张尖一眼对上了苏意,她手里的纸包还没来得及撒出去,张尖却诡异地叫了起来:“鬼呀!”
随后,人蹦三尺高,跨出小船,就向河里跑。
这一变故让苏意莫名其妙,突然又想到古天意对她的死很是在意,不由突然起意,装起飘忽忽地声音喊道:“我-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