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高临风的声音空洞地传来,在华丽的宫殿里尤为冰冷。沈约一惊,她见过高临风风liu倜傥的样子,见过他温柔体贴的样子,现在也见到他作为君王的样子了,那不是熟悉的高临风,身为帝王的霸气、高贵,还有冰冷都在这一刻里出现。沈约怀疑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今日臣妾蒙皇上恩宠,宣母亲进宫探视,在闲话家常的时候见到了赵云落赵姑娘,却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原来这赵云落就是赵惊鸿!”沈约心里转了一个弯,明明是她母亲有备而来,连暗中调查的事都安排好了,她硬是改了说法。
高临风蓦地眼睛一睁,赵云落风华绝代的模样忽然与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重叠在一起。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停云阁里,十岁女孩晶莹璀璨的眼眸,赵云落黑白分明的眼眸,缠缠mian绵交织起来。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感到难过,只是想到了很多纷繁的往事。原来命运的车轮早已将两个天下最不可能有交集的人联系在了一起,十年前他们便相逢过。
可是分明的,呼啦啦的,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被碾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第一次无助地看着它被碾碎,而那种被碾碎的东西他直到现在才懂——爱情。也只是刹那间的事,他的手心汗津津的,有种不知所措的局促,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有的局促。他想留下云落在身边,以为只是依恋,只是习惯,直到这一刻心剧痛起来,他才真切地明白,他割舍不下的东西不仅仅是执念,更是爱情。
云落,云落,他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浅浅低吟,心也跟着柔软地疼痛。你拒绝我,是早就预料了我们面对时不能回避的国仇家恨吧。当他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却是他不得不痛心的时候,他与她,果然是有那么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却是真真切切地痛到魂伤梦断。
沈约心里紧揪着,只是很久都没有高临风的声音,她不禁抬起头来,却发现高临风正一脸的怔忪,似乎没有听进自己的话。她壮了壮胆子,又鼓起勇气说道:“那个赵惊鸿是天朝百姓心目中的支柱,皇上万不可一时仁慈……”
高临风冷哼了一声,然后,听到自己平板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沈淑妃行为不检,不能遵守祖宗律法,从今日起好好在延禧宫向佛思过一个月,没有宣召不得随意出入!来人,送沈淑妃回去!”
“皇上!皇上!臣妾并没有欺骗您,那赵云落真的是赵惊鸿!”沈约自以为是立了功,殊不知高临风此时最恨的就是知道了真相,让他最后一丝念想也幻灭了。
久久的,似乎还能听到沈约挣扎的叫声。
高临风忽然感到万分疲惫,一个晚上的劳累,又出了这样的事,只觉得身子都空了一般。他挥了挥手,示意御林军都退下,只余管平在身前。
他看着管平一脸愧色,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了,也知道他忠心耿耿,也便咽下了责备的话。但是虎符事关重大,他还是要弄清楚:“昨天晚上究竟出了什么事?”
管平跪在地上,深知那箱子里的东西对主子的重要,偏偏自己还是疏忽了,于是战战兢兢地回道:“回皇上,奴才还是像往常一样看守,后来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有人影闪过,就喝问是谁。结果那黑影说多谢,手气很顺,奴才一急便摸腰上的钥匙,打开箱子查看。”
高临风接着说道:“你是中了人家的‘投石问路’之计,那人一定是趁着你查看的时候打晕了你,然后就将东西盗走。”
见主子像是亲眼看见一般,管平又愧又悔,长叹道:“奴才失职,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高临风却在心里琢磨着,来人如此手段,也是对虎符的来龙去脉早就了解一清二楚了,想到沈约的话,不禁问道:“你可看清那人身段样子?”
“脸倒是没看清。”管平回忆着,忽然肯定地说道:“不过一定是个女的,奴才听了她的声音。”
“可与赵云落相似?”犹豫了瞬间,高临风还是问了出来,他也不知道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管平偏头一想,迟疑着看了一眼主子,心里犹豫不决,他当然知道赵云落对主子来说的意义。咬了咬牙,他硬着头皮说道:“黑暗中,奴才确实辨认不出,但是听皇上这样一问,再细想那人的身材,倒是与赵姑娘有几分相似。”
“皇上,外面有长chun宫的宫女求见。”
高临风一怔,想到若赵云落是赵惊鸿,那么长chun宫——他迈开步子走出去,喝问道:“什么事?”
长chun宫的执事宫女慌里慌张地跪倒:“皇上,今日奴婢按时请丽贵妃起床更衣,却……发现丽贵妃不见了,然后派了很多人去花园里找,还是没有丽贵妃的消息。皇上——”
赵惊鸿!果然是你!高临风的胸口陡然升起一股怒气,对手对自己是了如指掌,步步为营,就在身边伺机而动,而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像个傻瓜似的被人耍弄。
清晨初升的太阳一片火红,皇宫祥和宁静,只有当值的宫人几乎不存在的脚步声。
“封锁宫门!”
“是!”
“御林军立即带人前往城门,任何不得随意出入!”
“是!”
高临风强压着怒火吩咐完,他倒是想与赵惊鸿面对面地交手,这样自己一直处在明处,任人宰割的滋味真不好过。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最信任的人!那虎符虽然可以号令藩王,但是对赵惊鸿来说却没有任何用处,她处心积虑盗走虎符一定另有目的,所以他决不能将赵惊鸿放走。更何况,他们还有那么多事没有解决。
他知道赵惊鸿能盗走虎符,带走赵挽涯,一定做了周详地安排。惊鸿殿下的实力他早该了解,可还是疏忽了。
当清风殿乱作一团的时候,赵惊鸿已经将换了装束的挽涯交给了向久。一直目送他们离开,她才回头看看皇宫,父皇的寝宫,自己的寝宫,挽涯的寝宫,太多的回忆了。下一次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渐渐地,脚步声多起来,看来高临风是发现了。她嘴角泛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高江月,再见了!
“就准备这样走吗?惊鸿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