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她找回了呼吸,找回了记忆,却浑然不知自己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年轻人越走越近,近到她能看到他微弯的好看的嘴角,近到她能看到他清澈的眼眸里的温柔,近到她似乎听到他轻轻地说“等我回来”,近到——她感到眼睛竟然模糊了,嘴里苦苦的。
国亡了,她坚强地没有流泪;堇贵妃握着她的手,临终叮零时,她将泪水流回眼中;父皇出殡时,她远远看着,心底千疮百孔,泪水也没有流出来。而今,只是看到那个年轻人,她竟然第一次这样肆意地流泪。绷得太紧了,她做太长时间人人称赞的“惊鸿殿下”,这一刻却是属于她赵惊鸿的。
泪越来越多了,眼前的景色全模糊了,她赶紧胡乱的擦拭,待她再看过去时,哪有那个年轻人,人群依旧熙熙攘攘,独没有了那个人。她慌了神,人呢?是看花了眼吗?因为思念太急切,所以才会看错的吗?明明他也看见自己了,为什么转眼就不见了?她不相信那是幻觉,她甚至都看到他的眼眸里自己的倒影,怎么会看错?她转了个身,依旧是熙攘的人群,依旧是熟悉的跃马镇,依旧是繁华的灯火,那个人却不见了。“沈遇!”
她大喊出声,声音很快淹没在人群里了。沈遇,沈遇!她冲进人群中,刚刚他明明离得那样近,为什么?
这些年来,他总是对她说:等我回来!可是这一次,就这一次,他为什么不等等她呢?
她睁大了眼睛,可是哪有他的人影?茫茫人海中,失去了他的踪影,她茫然、她焦急、她失措,只是一个劲地穿梭着人群中,只要一个念头,沈遇沈遇刚刚就在眼前!
跃马镇上熙攘的人群诧异地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子,原本是画一样的存在,是九天神仙般的降临,却忽然像发了疯一样穿过人群,眼神只是看着前方,那神情悲戚,像是丢了最重要的宝贝般哀伤。其实赵惊鸿哪是丢了最重要的宝贝,她是丢了她的心,丢了她的魂,丢了她的爱情。
街上很是热闹,有卖热乎乎的骨汤馄饨的,有玩热闹闹的杂耍的,有摆着算命摊子的,每一个人都安然地在过自己的生活。
直到她一头撞上了人,猛一抬头,愣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玉树临风的高临风负手而立,头上挽着一枚碧玉簪,一身青衫,简单却不失华贵,褪去了皇宫里的威严,更多了几分儒雅,那精彩纷呈的跃马镇似乎都淡成了一幅深秋乡镇图,成了他的背景,更衬托得他高贵不凡,翩然欲飞的仙姿。高临风淡淡一笑,依稀是那个江湖上风liu倜傥的剑公子高江月。“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赵惊鸿此时完全没有心情跟他纠缠,她透过他的肩膀看过去没有那个人的背影!她从侧旁迈出一步,还是没有沈遇的踪影,不由气恼了几分:“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此时的皇上不是应该左拥右抱,在后宫里,在御花园里惬意得很吗?”
高临风先前是一直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到她眼里只有那个人,看到她发了疯似的找寻一个人,只觉得手脚冰凉,心被撕裂。原来她不是不会动心,只是从来没有对他动心罢了。
“这里似乎也不是高贵的惊鸿殿下应该来的地方!”他忽然冷冷地笑道:“高贵的惊鸿殿下原来也有这样焦急的时候,我认识你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失魂落魄寻找一个人时,是那样的愤怒,忍不住就出口讥讽。他在一旁看了很久,就看到她那样不顾一切的样子,而那样的无助却从来没有属于过他。淡定的赵惊鸿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只是从来不是为了他!
他无从解释自己丢下繁重的国事,千里迢迢跑来跃马镇所为何事!只是那天清晨一剑刺入她的心脏,他就乱了方寸,什么虎符他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想知道她伤得怎么样,害怕地不敢去想万一,害怕地什么也听不进去。所以一听到她出现在南方的消息,立即抛下了风都中无数的事情赶来。只是看到她安然无事了,自己的心却生生地疼痛,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伤心,为另一个男人展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失魂落魄。他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不懂****,其实她只是将那份****给了另我一个人。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赵惊鸿常说的那个重要的人是谁了,天朝的少年将军沈遇,神话般的人物。少年将军与美丽公主……可不是绝配嘛?他的心似乎有无数的虫蚁啃噬,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的折磨。
赵惊鸿奇怪地看着他,说道:“高临风,你拦着我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高临风胸膛起伏,显然是在压抑着自己纷繁的思绪,明明是有很多话要问的,可是一见了面,忽然发现开不了口。“赵惊鸿,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
“我还有事。”赵惊鸿冷冷抛下一句话,横跨一步想从他身边离开,实在是没有心思与他多纠缠,即将开始的战争,还有刚刚失去的沈遇都在搅乱她的思绪。他与她的情分,她已经用那一剑还给了他。
高临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讥讽地说道:“你还指望找沈遇?我告诉你,沈遇早死在战场上了,你别做梦了!”他面色说不上多狰狞,可是说出来的话无比地恶毒,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心上的伤口悄悄掩藏起来。
沈遇——他的话成功地引起了赵惊鸿的注意,她猛地回头瞪视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杀了他。“高临风,你胆子可真大啊,马上我们就要战场上相见了,你却跑这里来,是不是真的要和我动手?”
在旁边人的眼中,他们是那样的晶莹如玉,是一生也难得一见的神仙眷侣,可是这会儿两人的眼中只有火花,想要吃了对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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