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睥睨地说：“蒋介石担的是剃头的担子。”
陈赓司令员说：“不管他剃头担子一头儿热也好，两头热也好，打是肯定的了！”陈赓司令员一回到纵队司令部，司令部里出现了场僵局。政治委员、参谋长、处长们都在场。陈赓司令员劈头就问广怎么放过史泽波的？截住阎锡山广吗？”
参谋长说：“没有……”
陈赓司令员说：“反倒让阎锡山钻了我们的空子。”
政治委员解释说：“当时主力军在平遥、介休一带。情报说阎锡山经过孝义、介休、平遥到太原。……”
陈赓司令员不满意这个解释。解释是没用的，他问参谋长：“临汾的情况事先一无所知？”政委说广史泽波八月十七日从临汾出动，主力部队……”
陈赓司令员问：“打下平遥、介休能守得住吗？”他瞪了政治委员眼，“我们有些人还不如阎锡山有战略眼光，他首先派人夺取了上党。”
说完，他的态度缓和下来，命令军务处长：“把老人送到二十团。我们哪位军官大人不让老人参加支援军队，说我们进大城市啦！不在穷山沟了老人一直追部队。把老人交给他们团政委吴孝闵/他向老人说：“他们团政委吴孝闵是平遥人，是个打仗的政委。你儿子就在他那个团。”
送走老人之后，陈赓司令员说广先打襄垣，切断白晋路，然后部署上党战役。太行部队打屯留，我们的任务是打长子县城，刘、邓首长上山来指挥上党战役。”
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委带着指挥部，带着电台西来，行进在太行山的深山峡谷之中。清漳河水清澈见底，发出欢快的响声，细碎的波浪，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鳞光。两岸山峦，以不规则的形状，沿着河岸展开两道高墙。明显地看出，大地在这里隆起二千多公尺高，然后岩浆崩裂，造成巨大的裂隙，经过亿万年风雨的冲刷\剥落，形成壁立的奇峰和深邃的峡谷，把天都挤得窄起来；清漳河，欢蹦乱跳地钻出山岩的缝隙，涌流而出。两岸是小小的冲积平原，田连阡陌，到处栽着柿树、板栗、桃、梨、杏，不时地泛起阵阵的甜香。山根丛生着杂树，白桦、橡树、黄杨、枫树和叫不出名字的灌木。现在已经不是夏季，那样茂密繁盛的丛林，已经披上秋装；柿树梢头初见黄叶，隐藏在红黄叶子的后面，红橙橙的柿子，变得丰满、透明。田垅间，除去尚未收割的庄稼，在新翻的地垅里，露出了嫩绿的玻璃针似的新麦，那么鲜嫩町爱。这时候，正是秋高气爽，凉热宜人的时刻，清漳河畔真不亚亍世外桃园。马蹄在石子路上踏起火花，发出清脆的响声。刘伯承司令员和邓小平政治委员步行，爬上黎城的大山，爬着陡峭的盘山道，这是登上党高原的开始。地势显得陡然高起来，越上越高，一直上到山的丫口，站下来喘一喘气。从清漳河谷上到东阳关，步步上升，像攀登“天梯”一样登上上党高原。这里曾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幵的险要地带。大路一直是在陡壁上盘亘，直上直下。刘伯承司令员走得气喘吁吁，他站住，直起腰杆，极目远眺，真是“一览群山小”啊！太行山的山峦，像无际无涯的大海，巨浪排空，汹涌澎湃，浩浩荡荡，波及远方。回首望去，冀鲁大平原已经渺无琮影，只是一片飘渺的云烟，蕴藏在天地之间。站在太行的雄关之上，俯仰天地，不禁令人心胸开阔，感慨万千。刘伯承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站在那里，有一刻功夫，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出“据上党以窥中原”的意义。上党真是上与天齐，收天下群山于眼底。刘伯承司令员想起在延安和董老临别的一夕，他说：“董老翻开宋词，找到苏东坡首《浣溪沙》《送梅廷老赴上党》一词让我看。他说：“词上有上党从来天下脊和山头回首望三吴的句，那首词是：门外东风雪洒裾，山头回首望三旲，不应弹铗为无龟。上党从来天下竹，先生元是古之儒，时平不用鲁连书。董老的意思是：上党是战略要地，据上党可以窥三吴，地势重要，环境艰苫，不要为没有鱼，没有肉而弹铗。”
邓小平政委乐了下广我们不会叫苦的，词的最后一句应反过来看，吋平不用鲁连书，现在是时不平，新秦始皇称帝，吞并中国，遍我们臣服。鲁仲连的书还是有读的必要。不为蒋介石的气势汹汹所吓倒。”
刘伯承同令员遗憾地说：“不同的是，赵国的都城邯郸目前不在我们手里。郎郸这地方有很多名堂，有鬼谷子村，鬼谷子教孙膑、庞涓两个人学兵法，…惜庞涓这个饭桶反倒做了官；有真才实学的孙膑遭人嫉恨，他被剜去了膝盖骨。郎郸道上还有一序儒生庙，黄粱梦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蒋介石正做着他的黄粱梦，我们先躲开一步，让他的黄粱梦做得酣些。”
战斗队伍从山下赶上来。部队展开在盘山道上，蜿蜒曲折，左右盘旋，如同条大的游龙昂旨上来，战十们那沉重的大脚，踩得地咚咚发响，踢得石子乩蹦，尘土飞扬。看到战士红光满面汗湿淋淋的样子，刘伯承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问到路边，和干部战上们打招呼。战士们个个年轻力壮，走起路来像小老虎。满身大汗也不在乎。忽然个年轻的战士走到司令员、政委面前立正、敬礼，孩子似地叫道广叔叔！”这叫声使人发愣。刘伯承司令员认出来了，但他故意不作问答，把那个战士翻过来、掉过太地看着，给他整整衣服、挎包、背包，动手给他解开绷得很紧的风纪扣。然后夸奖说：“好孩子，柱子！肓而有信，说到做到，不放空炮，说参军就参了军：随后说：“当了兵要精干，别当窝囊兵，遇事拖沓窝囊要误事的。平时要扣风纪扣，行军、爬大山，风纪扣可以解开，不然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最后提醒他广当了兵都称同志，别再叫叔叔了！”说着乐了。柱子的脸倏的红了，不好意思起来，分辩说：“你和妈妈都是长辈，我不好意思改口。”
显得很缅腆的样子。柱子穿上军装，精干、英俊，是个漂亮的战士。邓小平政委告诉司令员广他是第一个报名参军的，一下子带动了他们这一茬年轻人，有二百多人参了军；就在报名参军的那天晚上，他和村长的女儿小玉结了婚。”
刘伯承司令员一听高兴了，想着这样一个小兵，参了军就有姑娘嫁给他，他说广燕赵古称多慷慨悲歌之士。太行山的人民，像太行山一样，质朴、粗犷、刚强、坚韧、无畏。”
夸奖过后，他看着小兵诸事顺利，踌躇满志的样子，想敲打他几下子，说：“你穿上了军装，村长把女儿嫁给你，要真心为人民办事，只有舍身以赴，人民就以命相托。记住，我们是人民的军队，要为人民赴汤蹈火，为人民解放而战。”
最后，他感慨地说广水可载舟，也可覆舟。记住。”
邓小平政委说：记住司令员的话，穿上这身军装，别忘了老百姓。你当过民兵，刺杀、射击、投弹三大技术都是不错的，来到正规军里要听班长的指挥。谁是你的班长？”
邓政委向柱子旁边站着的战士问。个精明的战士跨上一步，敬礼：“报告首长：我是。”
邓政委认出来了：“你是金虎？”
这个战士是金虎，比柱子稍大一些，中等个儿，精干、结实，特别是两只机灵的眼睛，虽然没有脱了孩子气，但是像只小老虎。这是打朱怀冰时候的战斗英雄。邓小平政委指着柱子向金虎交待说：“这是太行人民子弟兵妈妈最小的一个儿子，他父亲和大哥，是在长乐村和日本鬼子作战时英勇牺牲的；他的二哥是打朱怀冰时牺牲的。把他交给你，你要负责把他带出来。”
金虎立止，从政委和司令员的嘱托里，领会了上级的意图。他这才知道，柱子的二哥，是和他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他给司令员、政委敬礼，把柱子带去归人队列。司令员和政委上马。陈再道的冀鹵部队，包围了潞城。野战司令部指挥太行纵队，逼近襄坩城。指抨部设在…个宽大的教室里。由于史泽波侵入卜党，上党地区进入紧张的战争状态。夜，司令部里燃着蜡烛。这里是高原气候，秋意颇浓，凉风习习；蜡烛的光随风摇曳。北面墙上，张挂起上党的军用地图，标出参战部队的具体位置。太行纵队，包围了襄垣城；太岳纵队东来，插向襄垣和长治中间，从西面南面包抄过来。刘伯承司令员，走到地图跟前，放大镜在襄挝和沁州中间移动着，张华举着蜡烛，帮助司令员指出想找的地点。情报处长魏青报饩：襄垣城里敌人情况：伪汾东第支队，襄垣警备队，共五百多人。”
司今员骂道：“史泽波是个混帐，襄垣是他的咽喉要地，襄垣不守，长治难存。他只摆了一些杂牌，把主力抓在自己手头，这就给自己造成了被动。”
他向魏青说：“特別汴意长治到沁州的敌情。”
张华说：“打襄垣，切断白晋路，沁州和长治都赶不及援救：刘司令员说：攻其所不能救。这样我们得了襄垣，卡住史泽波的咽喉，使他守上党难，放弃上党也难。”
邓小平政委乐了：“蒋介石是一枕黄粱。”
他指着襄垣城说：“这步棋，足为把我们的意图暴露给敌人；也看看敌人的反戍。”
张华遗憾地说：“史泽波才过了五天舒心的日子。阎锡山曾经为得到上党干过杯。”
刘司令员说：“打下襄垣取得攻城经验，一边打，一边练兵。”
十四史泽波站在民冶城楼上，用望远镜向北面观察，可以远远地看到装垣东侧的大山，但是望不到襄垣城。而襄垣城和长治城中间，只是一片村庄和树丛，丘陵地上，覆盖着庄稼，髙粱穗子已经红了，…片羊收锐象。他想用武装掩护抢收以备在城被围时不乏吃的。可适听说襄坦告急，惊得他一跃而起，走到城楼上。这时，他听到北面茫茫云山之中，传来轰隆的炮声，震得他心咚咚地跳动。顿时觉得心慌总乱起来。他到这里才一个星期，八路军就开始还击。据说那天从他头上飞过的飞机，上面就坐着刘伯承，这使他感到莫大的不快。他想：刘伯承打仗，出手就置对方于死地。这次刘伯承拿襄力：汗刀，使他感到莫大的威胁。打襄垣，切断白晋线，切断匕党的补给线，关闭了[：党的大门。襄垣地处沁州和长治城的中问地带，两方面都是鞭长莫及，无力增援，这是刘伯承的“攻其所不能救”，使他陷尸死局。他意识到自己的厄运已经降临了。开始，阎锡山是』箅让赵承绶来夺取上党的。后来，阎锡山因总荇在日寇未投降之前就进人太原，派赵承绶先去太原和日本人联系；十是把史泽波从十九军军长的地位，升为第八集团军副总司令」史泽波从临汾出动，乘陈赓主力北出平遥、介休，南面空虚，他便不费吹灰之力，力/卜党六城。赵承绶在他出发前的宴会匕，曾举杯祝酒，吹嘘地说：“站在太行山上吼一声，河北、河南都得应一声广宴会七，酒兴方浓，阎锡山给他又升官加爵，又委以重任，授以重兵。史泽波曾经为此多喝了几杯，以为日本投降后，就可全力“灭共”了，而旦认为美国出力帮忙，蒋介石又大举进兵，共产党的末即将降临！史泽波到长治城的头天，他真是得意洋洋，说不尽的舒坦。口本元泉福旅团，从长治城撤到沁州，史泽波感到这是釜底抽薪，有一种孤独、被遗弃的感觉。他再也“吼”不出一声了，以后的日子都是提心吊服过的。#得知刘伯承从延安回到了晋东南之后，他心屯时刻有一种恐惧的感觉，不仅国民党的将领对刘伯承都感到威慑，就连日本人也都对他大大的折服，一听到刘伯承的名字，就胆战心惊。参谋长崔杰走来。看见史泽波一声不响，两眼发直，心里就明白了。他悄悄地走近来，不使主官感到打扰，站在…边。三十七师师长杨文彩走来，一边走一边抱怨：“连天连夜，没完没了地做工事，土兵疲劳已极……”
一见史泽波没有理他，立刻止住怨言，放轻脚步，以眼示意参谋长，问是怎么回事。参谋长崔杰作了一个手势，不让他说话，都站起来，听着北靣传来的炮声。他低卢对杨文彩说广刘伯承真是厉害，名不虚传，他是将才，乂是帅才。我们一來，他把部队都调开，脱离接触。等到我们刚驻下来，分兵守城之际，他会对着我们的咽喉部位回马一杨文彩只会打仗，不学无术，不满地说：“你们是参谋，讲战略、战术，我是带兵的，讲打仗。有我这一师人在，要让共产党用死尸填平长治城壕。你讲的那么多都是瞎话！”参谋长崔杰无可奈何地说：“可惜的是我们只有一个三十七师/史泽波心神不定，脸色灰白，强作镇静，向参谋长说广给太原发报。共军猛攻襄垣，襄垣丟失，上党不保。”
他们匆匆走回来，进到司令部里，参谋长崔杰拟好电报请他签字。史泽波接过来要签字，一个参谋进来报告：“襄垣联系中断，呼叫不应。”
史泽波听罢，一下户芈在沙发上，电报纸在他手里抖着。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脸色像死人一样难看。参谋长从他手见把电报纸拿过来。那卜」面写的是共军“猛攻”，现在襄试已经失守。这一刻，史泽波失去了一切骄矜和做作。正在得意忘形之际，忽然受到这一意想不到的打击。他一时呆如木鸡，不知如何应付这种难堪的局面才好。好久，他才问他的参谋长说广北路被切断，怎办？咱们的粮食和弹药如何？”
参谋长崔杰说：“粮食、弹药可以维持苄年。”
史泽波说：“那就有办法。日军撤走后给我们丢下了全部物资。参谋长崔杰说：“粮道被切断，终非长策！”史泽波愣在那儿，他好像在想什么，忽然，他把胳膊伸向参谋长：“把我拉起来！”参谋长崔杰拉史泽波，史泽波一跃而起。伸展衣襟，整整容，走向地图跟前，一边看，一边寻思，设法寻找救他出困境的灵丹妙药，但是丝毫也找不出“了以宽慰他的东西。只有五吨孤城，孤零无着。他走到西面，察看晋南，他说广胡宗南两个军了运城：崔杰异常冷漠，并没打为史泽波的天真而感动，他说：“胡宗南，一半是假途，一半是火虢，两者都不是为丫我们。”
史泽波瞪起眼间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参谋长说：“假途，是通过山西到河北去占地盘。灭虢，侵入晋南就再别想赶他出山西。”
史泽波说：“至少坷以钳制住陈赓：参谋长崔杰没有笑，只是动了一下鼻翅，脸：.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说广陈赓就在我们身边，并不在同蒲线。”
史泽波又走到东边，还是对参谋长说的话不以为然：“你看这里！”他指着郑州。参谋长崔杰说：“七个军的阵势可以形成一种压力。”
史泽波说：“你只记一条就够：蒋介石是打共产党的。”
参谋长也不示弱，提醒史泽波：“中央军绝不会为晋绥军打仗的，就像晋绥军不为中央军卖命一样。”
史泽波有点恼火厂：“不对！我们现在就足在为中央军打仗。”
参谋长说：“我们占的是山西的地盘，是上党的长治，不是洛阳，也不是郑州。我们必须充分地认识我们的处境，我们的处境不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