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问：“两个人一句活都没有说？是不是你一进去他们就不说了？”警卫员说：“司令员、政委从来没有避过人。”
张华问：“电报放在什么地方？”
警卫员说：“在政委一边。”
警卫员说的是实话。电报在桌子上放着，靠近政委一边。刘司令员迈着稳健的步子，步子大而有力。不慌、不乱、稳稳当当，神态正常。邓小平政委吸着烟，根接着一根，没有间断。他所以让人们离幵作战室回去休息，是因为指挥员需要冷静思考，对形势作全面的估量、权衡；思索中央的建议是在什么情况下作出的，为达到一个什么目的？它的前因、后果是什么？这一切都需要考虑。他，作为政治委员，在于为人民发现人才，培养人才，保证栋梁之才作栋梁之用，在严重时刻能砥柱中流。刘伯承正是这样的人，杰出的军事家，战略家。邓小平政委这时想起朱总司令给刘司令员五十大寿的祝词：戎马生涯五十年，凭歼日寇锁幽燕；将军猿臂依然健，还我山河任你肩。飞抗金提出：“还我河山”，但是壮志未酬，“风波亭”受难。诸葛出师未捷，使英雄痛心。共产党应当保证酬仁人、壮士之志，为人民建树功勋。犀子甩是静静的，外面的人都忍不住了。以作战处长梁近为力，作战科长张华为另」方，展开丫激烈的争论，因为他们等得焦急不安，实在憋不住了。梁近认为没有考虑的必要，中央怎么指示就怎么办，他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也是最稳妥的做法。他说广中央是从全局出发，卜党地区是局部，局部要服从全局：张华说：“我同意中央方针，向北发展，向南防御。蒋介石想占领东北，切断苏联同我们的联系，进一步控制沿海，包围华北。我们向北发展是为了打破蒋介冇的阴谋。问题是向南防御，对解放X的依托作用。现在敌人在南晋冀鲁豫是华北的前沿阵地，首当其冲。上党，就地区来说，是局部地区，就战略来讲，它属于全局，绝不是局部。上党战役不能屮途停止。”
梁近说：当前是朗宗南北进得很快……”
张华说广上党在手，我町以控制同蒲和平汉两路敌人广“这是中央精神：“你没有真正领会屮夬精神。中央是建议，我可以裾实提出方案。如果停止：党战役，[党重新落人敌人手甩，那我们将分兵在乇条线上对付敌人。、，！皿党就得牵制我们相当的主力部队；二、令员正是充分估暈广屮央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方针，和晋冀鲁豫所处的特殊地位，才下此决心的。邓小平政委非常钦佩司令员胸有成竹，能在复杂情况下独立决定方…的军事奇才。刘伯承司令员向梁近说：“给冀南发报，组织力量，迅速夺取邯郸、。头、磁县。看来安阳不易夺取，拿下邯郸，我可在滏阳河和漳河河谷准备战场。”
同时命令：“立即包围长洽城。”
命令下达之后，刘伯承司令员问魏青广说说援军的具体情况。”
魏青说：“彭毓斌把装备、弹药、粮食、大炮、物资车运沁州，部队徒步从东观出发。”
刘司令员测量着从东观到来远的距离，再测量来远到南关、泌州的距离；察看山上的道路、村庄、河流。最后骂道：“阎锡山自作聪明，为了怕蒋介石的兵车长驱直人山西，把铁路都筑成窄轨。彭毓斌是个混蛋，上兵还没有作战，巳经是疲惫不堪了。”
这时，司令员望着梁近说：“还有仆么不同意见？年轻人，火气盛，遇事总要争个水落石出广邓小平政委说：一场舌战。”
他幽默地说：“处长取守势，科长取攻势，地位卨一级，顾虑多一层，这可要不得。我们从来都有临机处置之权，这一条的。”
梁近的脸倏地下红了。刘令员说广分兵拒敌，不如聚（歼之。”
梁近说：“我想通了：邓小平政委说广不通也是允许的。打仗是练兵，部署、决策、谋划是练干部。上级指示要重视，在执行时，要根据实际情况去贯彻指尔精神。你没存全错，错在不问具体情况地照搬/刘伯承司令员说：“现在主动权在我。如果分兵拒敌，是我们围荇敌人转。目前要猛打治城。”
部队以长治城为中心，从潞城、长子、壶关开始向中心运动。形成一个强大的包围圈，向长治城迫近。总部移到长治东南十里小山上的北天河村。村子坐落在山的东侧，艮治城的反斜面。上到山顶可以望到长治城，长治是上党盆地的中心，强大的部队向它逼近。史泽波现在已尝到孤立无援的滋味了。指挥部开始忙碌起来。电话员汗流浃背，扛着线拐子在野地奔跑，因为司令员限定两小时内行使指挥职能。此刻，迅速地了解情况，对指挥员说来是多么重要啊！长治城。史泽波的司令部里一片惊慌。史泽波不知如何是好，外围五城全部丢失，损失七千多人。只剩长治孤城和手下的一万多人，眼看刘伯承兵临城下了。他也估计到五个城市可能丢失，作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一再下达司令长官的训示：“瞄准打，死不退，不做俘虏。”
他得知长子城丢失，两千多人被俘，西去的路被切断的时候，他感到脚下踩的地都往下陷了。参谋长崔杰向他报告广电台侦知共军电台移到城郊，四周都发现有电台。看来刘伯承紧缩了包围圈，长治已经被围了。这远远的；出乎我们的意料，他的兵力非但没有消耗殆尽，而且集中起来对付我们…座孤城。便衣报告：四围村庄都发现共军。”
说罢，崔杰又带着客观品评和教训无知者的门吻说：“刘伯承稳扎稳打，置平汉、同蒲两路国军于不顾，其雄心未可限量，上党形势非常严重。”
史泽波一跺脚站起来，和他的参谋长崔杰走出司令部，再次登上长治北城楼。最近，他经常登上城楼北望，像登上望乡台似的，北望关山，遥忆太原，不知经过日本占领之后太原现在成了什么模样，向往太原成了他的精神安慰。在他的司令部简直待不下去。可是登临北望更增加他悒郁难伸的感觉。目前，只剩下长治孤城，就这一万多人和日本人走时剩下的全部物资，也不能给他什么宽裕，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激励他的雄心壮志。而他司令部里的人，都使他感到厌烦，他感到那些唯唯诺诺之徒，没有什么见解，都是咁长官之命是从的奴才，是一群无能之辈。三十七师师长杨文彩，足一根一窍不通的“烧火棍”，只知道捅火，别无用处。只有他的参谋长崔杰可以谈得来，忠诚、可靠，只是他的情绪最近一直不佳。从襄垣失守，屯留告急；屯留失守，长子告急；而后又是潞城告急，壶关告急，直到五城相继失陷。这十天，他如热锅上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恶梦频繁。尤其是夜里，黑幕一落下来，就像进了地狱一般，逼得他喘不过气来。北望太原，去路已断；西望临汾，影踪不见；东望平汉，不闻孙连仲的炮声。发报呼救，而阎锡山这位司令长官，只是千篇一律电示：“固守”，“瞄准打，死不退”……等等，再没有什么新的名词。上到城楼北望，山野茫茫。他站在长治城叫“卧牛城”的牛头上，用望远镜瞭望，向四周的村子里寻找共军的活动。史泽波顺着城墙走着，感到除了他所在的长治城这小小的孤岛之外，再没有他的天地了，真令他寒心。四外是一片山峦的海洋，巨浪都朝着他的小約；来，好像风暴即将来临时的情景。阎锡山坐在太原司令长官部里，不知道上党的处境。蒋介石是利用他史泽波作为钓饵，来钓刘伯承。为此蒋、阎对他一再嘉奖，鼓励的电报也接踵而来。只有史泽波自己身临其境，倍感苦痛。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向崔杰说：给太原发报。刘伯承已经兵临长治城下，外围五城全部丢失，人城俱亡。”
参谋长崔杰迟疑地望着史泽波郁郁寡欢的脸说：“钧座，形势已经非常明显，坚守只是坐以待毙不如伺机突围为上策。刘伯承此人，用兵少冇失箅的时候。他的政治委员邓小平，两人如同一人，默契吻合，不似一般的军政人员互相矛质……”
史泽波心中一愣，是不是自己无意中流露出什么？以致在下属而前失去主官应冇的架势他立刻振作起来，打着宫腔向参谋长崔杰说广司令氏官三令五申，坚守长治城，上党绝不能丢。我是军人，我不能抗命。以不许冉提这半。我手边有万多将士，又冇长治坚城可守，如果刘伯承不怕死的话，我史泽波一定奉陪到底。现在还没见分晓，我等他来攻。”
他估计太原“定会派来援兵，而蒋介石的两路进兵，也并非无足轻重，事到急处或可有转机。此刻对他来说，这都是希望。二十六太原，阎锡山好邸。阀锡山准备在他的官邸接见援军的统帅彭毓斌。他在屋子里烦躁小安地踱着步子。半个月前，他主张按兵不动，让史泽波死守据点，小川互支援，免得中刘伯承“围点打援”之计。企图以一座城换取共军的有生力量，最后拖垮刘伯承，得以保存上党。他也指望中央军一过来，刘伯承腹背受敌解围而去。但他想来想去，心里总是没有底。直到郭宗汾把彭毓斌带进来，报了到，敬礼，立正站在他身边时，阎锡山还没有马上停止踱步，也没有停止他的思路，脑子里还在翻腾己的如意箅盘。他言自语、喋喋不休地在说些什么；又像是非常自然、不拘礼节的对下级的一种推心置腹的谈话方式。当他知道要见的人已经进来吋，他置之不理，还是自己说下去：“刘伯承有多少军队？我想知道他占了我五座城伤亡了多少？他把河北的兵都调到我上党来，长治城不是好占的。我用外围五座域和他拼消耗，这一手是共产党最害怕的。不要让刘伯承把你们吓怕。”
说到这甩，就以警句式的话来表述他多年军事斗争的教训，以迠示自己的高明。他说广主帅坚定，将士用命，三心二意，分崩离析。”
忽然转身，朝着彭毓斌说：“我说的是史泽波，你也听见厂吧！”彭毓斌走到阎锡山跟前立正。阎锡山说广我说这些都是为了竖定你的信心，你巧上行动。队伍都集中齐了吗？”彭毓斌说：“部队已经行动。”
阎锡山说广好，去救史泽波，解长治城的围，从刘伯承背后打，南北夹击，打垮刘伯承。我告诉你，刘伯承打了二十多天，伤亡惨重，士兵疲惫，已经不堪一击。我就是为了把刘伯承拖垮，才按兵不动的。现在是时候了，你带八十三军、二十三军，和省防军两个师，一共八个师；另派胡三余给你当副总司令，配两个山炮团，二十四门炮。你这两万多人，退一万步想，刘伯承怎么也吃不掉你。看来中央军咱们指望不上，咱得各顾各。”
彭毓斌敬礼，退出官邸。阎锡山向郭宗汾说：“再给重庆发报、他们还等什么？等到上党丢了，刘伯承腾出手来去揍他？别太藏奸了。奸是藏不住的，藏奸的人有几个不把自己搞垮了的？”他的头又摇起来，脖子后边鼓起一道红而半透明的肥肉，闪光发亮。用尸解长治之围他拿出了血本，而且配属两个山炮团，又有留日学生胡三余指挥，这是他打出的一张王牌。――重庆。蒋介石站在地图跟前，地图上清楚地表明上党和平汉、同蒲两条铁路上的敌我双方势态。刘伯承连夺上党五城，又包围了氏治城。胡宗南的部队通过了灵石，先头部队接近晋中平原，摆脱了在太岳和吕梁两山之交河谷地带被截击的危险。为什么共产党疏忽了这着，使胡宗南得手，这出乎了他的意料。平汉线上，新八军、四卜军、二卜军、三十二军、二十七军先头部队，正从新乡向北推进。蒋介石命令何应钦：“绐十六军、第三军发报，尽一切力量通过正太路，迅速抢占石家庄。命令孙连仲：三十八军、八十三军跟进（”何应钦说广阎百川又在叫苦。”
蒋介石问：“我就等着他出兵呢他出了多少兵？”
何应钦说广八个步兵师，两个山炮团。”
蒋介石高兴了广看他们打得怎么样，阎锡山和刘伯承在长洽城下打得难解难分之际，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夺取华北。阎锡山的兵近四万人，刘伯承的兵是三万人，这就拖住刘伯承。陈赓既是回师同蒲，也无济浐事了。命令孙连仲：准备北进。”
何应钦说广刘俏承部已猛攻邯郸……”
蒋介石把手一挥：“刘伯承已经顾此失彼。陈布雷上来，何应钦退下。蒋介石忽然问陈布雷：“邯郸有什么故事？”
他装得博学文雅的样子。陈布雷说：“邯郸带的典放很多，有黄粱梦。”
蒋介石高兴了：“就是这个。什么邯郸道上的黄粱梦什么叫黄粱？黄粱是什么？”陈布雷说广黄粱是指北方的谷子，北方人管它叫小米，是黄色的，所以叫黄粱。”
蒋介石不满意地说：“你真是腐儒，别绕圈子，到底是什么意思？陈布雷说：“一个儒生，想做官、发财，一朝显贵，平步青云。在一个庙圼遇见一个道士，道士给儒生煮米饭，同时给儒生一个枕失。儒生睡熟做起梦来，梦中享受了几十年的荣华富贵。一梦惊醒，还在破庙里，道士给儒生煮的饭刚熟。一世兴衰，只是黄粱一梦。”
蒋介石一听，不悦，眉头皱：“这是什么人编的？”
陈布雷说，这故事爭就有了，蒲松龄又写了《续黄粱》，把故事从郎郸移到我的故乡福建。”
蒋介石火了。问：“蒲松龄楚什么人？现在做什么？”陈布雷恭顺地一笑：“蒲松龄早死了。”
蒋介石的脸一下红了。陈布雷的脸一下白广。蒋介石値了有半分钟的光景，才转过弯来说：“吃饱了饭没事干，编故事挖苫人，如果是现在，我立刻把他交给戴笠。”
陈布雷阿谀地说：“先生心情真好！”蒋介石听到恭维的话，出声地笑了广心情很好，因为阎纡川给我打了头阵。他出了四万多人，两个日式山炮团，对付刘伯承；我再以十万精兵临刘伯承疲惫之师，在邯郸消灭刘伯承，打幵华北大门。”
他停了半分钟工夫，仰起头来补充说：“上党战报随时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