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近山司令员从衣袋里掏出他们纵队出的报纸《磨刀》，给司令员看：“我们从汉水边上往回返。”
刘司令员看到报纸头版头条通栏的标题：万里赴戎机，关山渡若飞”十个大字。刘司令员乐了：你们把《木兰辞》都搬出来了，这是哪位秀才想的点子？”
王近山司令员说：我们的政委。”
他争辩说：“一万里没有，一千里是不少的。我们是马不停蹄，人不卸甲，和飞又有什么两样？”刘司令员点点头说广当然，人民战七不如封建社会的一个女孩子是说不过去的。可也不能大意，杨六郎就是给穆桂英打下马来的。你们要赶过黄维。”
王近山司令员说：“没问题，现在是白天短，黑夜长的季节广刘司令员提醒对方说：“黄维有轱截，走的又是弓弦，我们走的是弓背。”
五近山…令员说：“弓背比弓弦长不了多少，我暈过，他也不是十二万人全都在轱辘上。”
刘司令员高兴了：“我们王近山心里有数了！”
王近山司令员说：“这个‘数还是有的，就是怎么打，我心里没数，因为我没那么大的权限。”
刘司令员问道广说出你的想法吧！权不权先不管它。”
王近山司令员说：“好，我是不喜欢拉拉扯扯的。”
刘司令员也干脆地回答广同意你的意见。你的任务就是把部队带到阵地上去。”
乇近山司令员说广没问题。”
说罢纵身跳上战马，向前驰去。一个老人推着一辆独轮车，嘎的一声把车煞住，直起腰来，一边看着周围的人，一边擦着汗水。小车上装着满满两大麻袋粮食，足有四百斤重。上面放着一张破了多少洞的皮子，磨的已经没有多少毛了，除此以外再没有什么行李。老人六旬开外，骨瘦嶙瞵，汗水正顺着脸頰流下来，从敞开的胸襟里冒着蒸腾的白气。这小独轮车所载的重量，就一个壮年来说，也趄出了他的极限，但这个六旬开外的老人，又是远赴淮海战场，没有惊人的毅力是胜任不了的，它远远趄出了老人能力所及的限度。可是，把车子推来的正是这位老人家。刘伯承司令员走上来，感激地拉住老人的手。一接触到老人作为行李的那张破旧皮子，他的眼睛湿润了：“老人家，你这么大年纪还来支援军队，你是哪县的？”“禹县大队。”
老人直爽的回答。他见问话的对方年纪也不轻了，反问广你是什么官？贵姓大名？”刘司令员说：“我叫刘伯承。”
老人一听，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他凑上去细看，然后又退了两步，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上下打量了兰遍，激动地说：“你就是刘伯承，刘司令啊！中原人民都知道你，想看看你呀！”男女民工们都涌上来看刘伯承司令员，人们带着惊奇、景仰、尊敬的神情，仰起脸望着，笑着。多么难得，能这么近的看中外闻名的讳大人物，一个野战军的统帅。一片笑脸，围着刘司令员舍不得走开。刘伯承司令员第一次感到窘了，他毫不掩饰地擦着湿润的眼睛说：“乡亲们，我们的司令是共产党中央，中央军委，是毛主席和朱总司令，我只是执行中央指示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这个战争是人民的战争人民受不了国民党蒋介石的压迫、剥削，在共产党领导下起来斗争。这位老人家年过花甲，独轮车上推了四百斤重的粮食，千里迢迢支援军队，他自己带的铺盖只是一张破皮子，又是数九寒天……没有人民的支援就没有战争的胜利。”
老人说：“没有战争的胜利，老百姓会永远遭殃，是共产党和毛主席的领导，可是你是领着在前边打的呀！你看，看你的人都信得过你。打蒋介石，我们老百姓是豁出倾家荡产支援我们的军队，你好好的指挥吧，咱们前线上见。”
老入推起车来走了。刘司令员站在那里，久久地望着东去的老人的背影。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事来，急忙回到车子里把自己的毯子拿出来，去追老人。一个带队的干部走来，见到刘司令员便敬礼。“司令员，你去追谁？”
刘司令员问广你带禹县的民工吗？”
“是的。”
刘司令员说广把这条毯子送给老人家。”
干部推辞着：“把我的给他吧！“刘司令员说广不要，你的行李也不多。把这毯子给老人家，就说：我代表全军感谢他老人家。”
干部接过毯子说广好吧。他是一个老长工，非要求支援军队不可。”
刘伯承司令员意味深长地说：“中原自古是战场，老乡们饱受战争的灾害。战争胜败，并不都是兵力强弱决定的，几十万军队被老百姓打败的事，也不乏先例。群众宁愿倾家荡产支援军队，因为假透了国民党。我们的干部，宁可苦点，累点，把老乡们照顾好，像照顾我们的父母一样。”
刘司令员上车。车子开动，随着队伍前进。司令员看着秋霞和同车的人说：“打不好这一仗，无颜见中原父老。该动手了，往后天气更冷了！”十六泰山，平地突起，线哦挺拔，直沖霄汉。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就设在泰山附近的曲阜城内。司令部屋子里安静，整洁，有秩序。人们都在忙碌，但不喧闹。粟裕司令员在聚精会神的看地图。地图标明中原地区敌我双方态势。山东，除青岛以外，北部全部解放，只剩鲁南边沿临城、枣庄、临沂、苍山、滕县、郯城一线在敌人手里。随着郑州、开封的解放，徐州以西敌人大幅度的调动，孙元良兵团纳人徐州“剿总”的序列，黄维己经离平汉线东开。杜聿明在葫芦岛上组织撤退东北战场的残兵，以便投人中原战场。看得出来，蒋介石要力争中原，并且亲自指挥中原作战。参谋长进来说广刘、陈两位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都到前边来了，中野先头四个纵队，已经和三纵、广纵联系上。”
粟裕司令员说：“把我们的行动计划，凡是上报中央的，同时报中野前指刘、陈、邓三位。人都到齐了約？”参谋长说，“到齐了！”
粟裕司令员说：“汗会吧！”咨兵团纵队司令员们，韦国清、王建安、张冀翔、张震、孙继先、陶勇、王必成、成钧、张仁初、聂风智、宋时轮、陈庆先、常玉清、周志坚、曾生、邝任农、廖容标、陈锐霆，中野十一纵张霖之政委，将领们一个个高高兴兴，笑语喧哗，涌上台阶。因为大战即将展开，乘解放济南之威，向南推进，直逼徐州，解放鲁南、苏北。所以人们无论走路和说话，都带着慷慨、豪放、直爽、激昂的祌气。一登上台阶，大伙见到粟裕司令员的警卫员姑在门口，便收住脚步，喧哗之声也一下子收住了。警卫员站在门口轻声说：“粟司令在看地图。”
这就意味着粟裕司令员在考虑问题，不能打扰。所以，将领们便在门口逗留，没有进屋。粟裕司令员为人安详，随和，不发脾气，善于思考，遇事总要深思熟虑。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站在地图跟前思索问题。这就形成一条自然规律：凡粟裕司令员一坐到地图跟前，喧哗和笑闹立刻就静止下来。因为司令员掌握情报之后，需要静下来，集中精力，权衡利弊，运用智谋，决定对策，这都要根据山川、河流、道路、里程的情况作出方案。但他从不妨碍别人，不限制别人生动活泼的说笑。唯其如此，人们也都带着更加尊敬的心情，尊重他的习惯，并传颂他的好处。棄裕司令员听到喧哗之声戛然而止，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快站起来到门口招呼：“进来，进来。”
纵队司令员们顿时又活跃起来，涌进作战室。清静的屋子立刻热闹起来，蓝色的烟缕傢云雾一样从好多“山谷”里冒出来，在屋子的上空缭绕、盘桓。粟裕司令员看到一个个战将，情绪昂扬，有说有笑，他不禁兴奋地说：“陈毅司令员如果在场，今天应当有好诗。他的《梅岭》三章写得多么好啊！‘投身革命即为家，血雨腥风应有涯，取义成仁今口事，人间种遍自由花。那是他在一九三六年写的，箅来已经十二年了，大部队长征走了，少郁分留下来坚持斗争。多少同志牺牲了，由我们这些‘后死诸君来完成先烈的遗愿。辽沈战役的胜利，加快了中国革命的进程。南线，郑州、开封的解放，斗争重心移到徐州。中央批准我们两大野战军配合进行淮海战役，陈毅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带了中野四个纵队东来，到了商丘附近。黄维兵团已经受命东返。我们的行动计划，目前，”他指着地图说，“我们摆成一个‘一字长蛇阵，从鲁西南到东海岸，在六百华里的宽正面上展开，为的是不让蒋介石明了我们的意图。所以，他们从商丘到海州，摆了一个‘一字长蛇阵，辽沈战役后期，敌人开始调整部署，变攻势为守势。孙元良兵团加强刘峙集团，摆到蒙城，刘峙调一百军加强海州防务。刘汝明南调蚌埠。我们计划，以现在的态势通向敌人，看蒋介石作什么反应。战争，战线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在‘变字上做文章。接近敌人才能迅速的捕捉战机。”
参谋们挂好我军攻击部署示意图。参谋长拿起了指挥棍。粟裕司令员和山东兵团司令员王建安，政治委员谭震林走出来，上到一座三层的石砌的瑀堡式的高房上去。看来，这家地方相当的富有，一座庄园宛如一座碉堡。这里高过所有的房屋，向南可以望到蓝色的鲁南群山，我几十万大军即将向那里推进，通过一片黄色的原野，翻越横亘鲁南的抱犊山直薄徐州。北面是泰山，青秀挺拔，好像整个山东的支柱。西南方面，地上泛起白亮亮的光，照得半天通明，那是徵山湖水的反照。他们把目光停在这里。粟裕司令员说：“和何基澧、张克侠两将军联系，现在正是时机。”
谭震林政委说：“已经联系妤了。”
王建安司令员说广一边谈一边把咱们的部队逼近他的阵地……“粟裕司令员乐了广对他们不需要采用韩信的办法，何、张是我们的人。问题是时机，早了暴露，迟了贻误战机。”
他望着王建安司令员，希望对方理解他的意思。“等我们大军一接近……”王建安司令员明白了广他们撤出防地的同时，我们七纵、十纵、十三纵立即通过他的防区，直插陇海。一部威逼徐州，打刘峙一个措手不及，一部切断陇海路，断掉黄伯韬的后路。”
粟裕司令员说：“要大胆穿插。”
王建安司令员说：“没问题。”
他们走下楼回到司令部里。参谋长已经交代完具体方案，说：十一月五日，全部进到这一线。”
他的指挥棍从鲁西南单县向东移动，越过微山湖到滕县以南，再向东移到苍山、临沂一线。粟裕司令员说：一律夜间行动，纵队一级电台关闭三天。”
华野大军南下。曲阜已经留在人们背后，泰山变得只剩清淡的影子，而鲁南群山则迅速的逼近来，从先前蓝色的剪影中，显示出袍犊山真实的面貌：由崇山峻岭，磷峋的怪石，阴森的峡谷所组成的一道连绵不断的山脉，横挡在大军前进的路上。敌机从天刚明就出现在鲁南山区上空，频着山谷、道路追琮侦察，只见山脉连绵不断，盘裉错节，河水曲曲流长，路上空无人迹。一到黄昏，几十路大军出现，人、马、大炮、车辆组成的人流，疾行在山谷中，争先恐后，翻山越岭地南下。宽正面六百华里的人的长城，从北面向南推进。粟裕司令员坐着车子，沿着泗水上溯，经平邑，进入枋水流域，再前去就是临沂城。一九四七年二月五日，我军主动撤退，临沂被国民党军侵占，在“莱芜战役”中，让蒋介石付出了六万人的代价，消灭了他第[三军和四十六军，活捉了第二绥靖区副司令官李仙洲。临沂，就要回到人民的怀抱了。山东人民的苦难就要结束了。不须几天，部队将解放鲁南，进人苏北地区作战。多少个不眠之夜，接受匕级指示，了解执行情况，部队思想教育，干部作风整顿，军事技术训练，物资准备，兵员补充，分析多变的敌情……千头万绪，做不完的工作，而每一件事都是刻不容缓的不可缺少的环节。现在一切就绪，开始行动，大战即将展开。一想到中央九月工作会议对人们的鼓舞，大城市相继解放，部队得到补充、装备、休整、训练，兵强马壮，士气高昂，又令人感到无限的宽慰。粟裕司令员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闭了一下眼睛，想利用行军时间休息片刻，忽然，一个白色的东西一闪，使他立即把眼睁开。一幅白色的标语映人他的眼帘。“刘峙是口大肥猪”几个大字占满了一扇墙壁，还附有一幅画。头是刘峙的头，身子是又肥又大的猪。为了把“刘峙”整个身子涂白，两个宣传员正用刷子往猪身上抹白粉。粟裕司令员命令停住车子，他下车走过去。两个宣传员先是一惊，跟着就是慌忙不迭的把手上的白粉擦掉，敬礼。粟裕司令员问广这是谁的主意？”
一个宣传员立正说广是我的主意。“他显得不好意思，也不知道首长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粟裕司令员端详着“刘峙”说：“画得满像。”
宣传员立刻活跃了：“解放济南俘虏了刘峙的照片，这是照他的像画的，身子……”宣传员嘿嘿一乐，“有的是模特儿。”
粟裕司令员也乐了广不过这么大又这么白的并不多见广他指着“刘峙”的身子说。两个宣传员都乐了。另一个宣传员问道：“粟司令，蒋介石为什么把这么个窝囊家伙摆到这么重要的地方？”粟裕司令员反问道广你的意思是说“和这号人打交道，打羸了也不算好汉，是吗？”
宣传员的意思被司令员猜着了：“是。”
粟裕司令员问：“换白崇禧呢？”
宣传员摇摇头说：更恶心，外号‘小诸葛，在南阳老诸葛家乡露了一鼻子。”
粟裕司令员说：“所以他不敢来徐州当总司令。宋希濂也不敢来，他怕邱清泉不好惹。现在是蒋介石说了话箅宣传员说：“这还差不离。”
两个小家伙相对着笑了，调皮地交换着眼色。粟裕司令员也乐了广坐我的车走吧广宣传员回答“不，我们跟队伍走。“十七南足官邸会议的屋子里，人们噤若寒蝉。东北丢失，军队被歼，蒋介石暴跳，发恨，破口大骂卫立煌和廖耀湘：“猪猡，娘希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