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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棠棣之华

咸阳宫,大朝。

韩王携王后和嫡子女入朝觐见秦王。

众臣跪拜,韩王伏地,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那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秦王。

棠棣公主仍然不肯屈膝,忌一脚把她踢跪下去。

今日当廷朝议,韩国宗庙是否留存?韩国宗族如何处置?

老将军麃公:有甚可议?灭国绝祀,斩草除根。

右丞相熊启:援引降服东周西周旧例,灭国不绝祀,迁居王族守其先王祀。

长史李斯:商君曾言,便国不法古。韩地已为秦所有,若韩国宗庙仍存,岂非一国之内容有二主?宗庙不可留。

左丞相隗状:春秋已降,礼乐崩坏,今王欲并诸侯,当效尧舜昭天下以仁,礼遇韩王,留存宗庙。

国尉尉缭:宗庙,乃国之心。遗民心有所寄,不可称之为灭国。灭国,当陨其身且亡其心,是故韩国宗庙断不可留。王上兴义战为天下除暴,不宜以暴易暴。韩王失国,已为秦之庶民,望我王怜之爱之。

“国尉所言甚是。长史发书给内史,撤除韩国宗庙。即日起,韩王为庶民,迁居咸阳。治粟内史调拨宫人侍奉,国尉增兵护卫。”

韩王战战兢兢谢秦王不杀之恩,棠棣膝行到父亲身边,抱住父亲不让他叩下去:“父王称臣便罢,您是韩王啊,如何能作秦人?便是换了秦人的衣裳,这身里流的还是韩人的血啊!”

韩安看了看女儿,他没有女儿这般勇气,他怕,亡国这十几日,他已瞬间老了十几岁。他预想了无数个结局,这已经是最好的一个,他不能不识抬举地带着全族人自讨苦吃。

“庶民韩安叩谢秦王大恩。”

韩安的头颅重重地磕在咸阳宫光滑坚硬的石板上,像一把刀剜进棠棣的心里。

她泪眼朦胧的瞪着秦王,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一脸冷漠毫无表情。

恨,她都不知道该恨谁!

“你不想做秦人?”

“我是韩国公主,为何要做秦人?”

秦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骨气,寡人喜欢。韩安,赐你一桩婚如何?”

韩安抬头,面有惊惧之色,颤颤巍巍道:“棠棣还小……”

“女子十五而嫁,正当合时。”

韩安心肝俱碎,难道秦王是要纳棠棣入后宫?

棠棣大怒:“棠棣婚事,自有父母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大胆!”掌宫殿宿卫及朝堂议论的郎中令出列呵斥:“对秦王不敬,秦法当斩!”

秦王含笑摆手,止住郎中令。

“寡人不正在跟你父母商量吗?”秦王笑得十分狡黠,看似深不可测又却像漫不经心地转向韩王:“韩安,你携家眷入秦,为我大秦之民,寡人为你择一良婿乃是份内之事。”

韩安愣在那里不知如何答话,他根本就没有反驳的权利和自由。

秦王再看向右丞相昌平君,问:“忌也到加冠的年龄了,是否有了婚约?”

“未曾立婚。”

“甚好。你看这位棠棣公——姑娘,如何?”

众臣看向昌平君,昌平君哭笑不得:王上今日怎这般调皮?大庭广众是要为难死姑父吗?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棠棣,虽然脸上残留着他儿子的巴掌印,但眉眼间确是活脱脱的美人。

“处困厄不丧节,冰心难求;遇雷霆不改色,玉容天成。好女丽姝,堪为忌儿良配。”

父亲……王上……你们……没开玩笑吧?!

忌公子懵成一团棉麻线,他看看棠棣又看看父亲再望望秦王,秦王却笑得正欢。

“韩安!我大秦右丞相长公子,可配得上你这女儿?”

“这……这……忌公子少年英雄,棠棣……棠棣配不上才是……”

“如此说,是配得上了!”秦王高兴得拍案而起:“很好!就这么定了!太卜挑个吉日,寡人主婚。”

太卜令领命,秦王步下王阶走到棠棣跟前,俯下身笑看一脸云里雾里的小姑娘。

“今日,寡人给你定了婚约。你就是我秦人妇,明年你再生个孩子,你的丈夫是秦人,儿子是秦人,你自然,也是秦人。”

“你无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无耻?”

棠棣跌坐在地,回头与未来的丈夫对视一眼,还没成婚却早已心有灵犀。

这个一路扇她耳光的男人绝对不能嫁,嫁了肯定会被折磨死!混蛋!姑奶奶谁也不想嫁!

这个一直嘴贱的刁蛮公主一定不能娶,娶了肯定会被聒噪死!滚蛋!我他娘谁也不想娶!

他们同时想开口说声“不”就被秦王一声大喝给堵了回去:“散朝!”

韩安一家被国尉请到别宫住下,治粟内史开始筹备棠棣公主与忌公子的婚礼,少府在咸阳北阪仿照韩国宫室营建新宫,等到竣工就把韩安这一大家子都迁进去。

韩国已定,论功行赏,主将上书把韩王宫情形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秦王看完做了两个决定:一,咸阳宫仗剑卫士不得上殿,若有绝顶高手夺剑行刺,秦王不一定能躲过;二,单独召见表弟熊忌,叙一叙兄弟之情,道一道君臣之谊。

秦王有点后悔,他不应该单独请表弟吃饭,因为请他吃饭意味着这顿饭会无比难堪。

斟一杯,喝一杯,好似不会道谢;问一句,答一字,仿佛唾沫是金。

守在外面的蒙毅犯了嘀咕:王上和忌老弟你们在干什么?两个人吃饭有这么个吃法吗?

小半个时辰后,秦王红着脸晕着眼,扶额看表弟一个人自斟自饮自己扒饭。

“斩首百人,生擒韩王。二十级爵位,你能到左庶长。”

表弟用眼神传达了一个“知道了”的意思,然后埋头继续扒饭。

秦王用手指头敲打着桌案,这场饭局得全靠他一个人说完,难。

所以,他得找点表弟能接的话,比如:“第一次出征,军中可还习惯?”

表弟放下碗,打了个饱嗝。不说话,表明他有话要说。

秦王终于长吁口气,绯红面泛起微微笑:“不用顾忌,有话直说。”

“习惯,也不习惯。”

“为什么?”

“杀人如刈草,太简单。”

“嫌简单?”

“是。”

“好!那就给你些不简单的活!”

表弟眼里终于闪了光亮:“什么活?”

“就是……嗯……”秦王打了个酒嗝:“你先猜猜,寡人吃点东西压一压酒。”

秦王就开始狼吞虎咽,表弟猴子挠心的难受模样正好拿来下饭。

忌开始在脑海里搜寻一切自己可以胜任又不简单的职务,从政务到民事,从军中到宫防。

御前诸郎?花架子没劲!数钱筹粮?烦!带兵?大将军压在头上,屈!这……究竟是什么?

憋到心肺俱伤的表弟忍不住问还在喝汤的表兄:“王上,吃完了吗?”

秦王扫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又喝了三碗汤才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

“走,出去散散酒。”

池波潋滟落英飞花,两个煞风景的人就在好风好水好月里吐着酒气谈起了兵不厌诈。

当年结巴韩非一句话能磕绊半天,秦王觉得那是忍耐的极限。今夜,表弟成功把极限拓宽。

后世有人言“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韩非是“能与之游死不恨”的知己,秦王不仅没有与人共饮千杯,反而赏了一杯毒酒。

而这个半句话都嫌多的表弟,要明了是否心意相投,也只能先暂时委屈一下自己。

秦王背起了兵书,孙子吴起公孙司马。

“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

《孙子?用间》一篇结尾,忌终于舍得唾沫接茬:“故惟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军之所恃而动也!”

秦王笑:“当日议下‘文以收买,武以刺杀’,收买策反,有李斯、姚贾、顿弱。可刺杀,文臣做不了——”

忌眼中熠熠生辉光,皎如星明如月灿若仲夏之阳,抢先回答:“臣能做!”

君臣相视一笑,既然心意相通也就不用再拐弯抹角多说废话。

“你,给寡人建一支暗兵。钱,寡人给你;人,你自己挑,不过这只兵,只听命于寡人。”

“诺!诺!诺!王上明断!”

一片明月临宫,长桥卧波,君臣立晚风。月斜影重重,二人临水,只影波心微动。

两个人投下一个庞然巨影,王的冠,臣的袍,兄的肩,弟的脚,分不清谁隐去了谁的轮廓,也不知是谁落在了谁的阴影。

“看!寡人影中有你,你影中也有寡人!从今以后,你就是寡人的影将军!”

“我定会是王上最锋利的剑!”

“好!这支奇兵,赏罚之法要另拟,爵制与军中也会不同。待寡人与国尉议定之后你再着手。现在,先回去娶亲。”

“臣请即刻赶赴军中选兵。”

“猴急什么?这要去出生入死了,不先留个儿子姑父肯放你走?”

“我……”

这么好的事还不乐意?!想是深山老林呆久了,没尝过女人也不知道女人的好。

秦王借着酒劲,以过来人的身份给表弟传授一些夫妻经验。

“那什么棠棣,胆子大,性子犟,连寡人都骂,可眼神独独服你,这里面不简单。”

“你还打过她?那就更该娶,算是赔罪!男人怎么可以打女人?女人身子弱,你得护着。”

“长那么好看,不娶你傻啊!现在不喜欢没事,多睡几次就好了。”

……

男女之情没说通,最后还是家国天下比较管用。

“秦国刚灭了韩国,秦人和韩人的仇一时半会儿消不了。结仇莫如结亲,可这亲不能寡人自己结,那叫贪图美色。你是寡人表弟,你们家与韩王结亲就是秦人与韩人修好,明白吗?”

“你劫持了韩安,本是韩人的仇人,但你得做他们的亲人。寡人不想多花力气来平息他们的国仇家恨,现在要紧的是赵国!”

“韩国这边再出点岔子,派一次兵的钱都够给你娶十回亲!你就当帮寡人省点钱!”

重要的人方能做重要的事,既然娶亲这么重要,那就勉为其难吧。

可是心底不开心,被父亲母亲看在眼里。

昌平君劝:“王上主婚,就算不喜欢,娶了也不碍事,放着就放着,更何况那姑娘挺好的。”

雍城公主也劝:“那娃娃脾气跟你娘我年轻时候一个样。当初父王把我许给你父亲,他一百个不愿意娶,我一百个不愿意嫁,你看如今不是挺好的吗?你爹连个妾都没娶!”

昌平君:“我敢吗?”

……

男子汉大丈夫,岂会被这点事情忧愁终日,忌公子很快就找到了解闷的法子。

暗兵如何选,规模多大,如何教习……好多好多事需要想,他兴奋得睡不着觉。

棠棣也不安生,天天嚷着不想活,亏得两位姑母和雍城公主劝了劝才安静些。

秦王娶的第一位姬妾就是韩国宗室公主,韩安同父异母的妹妹。

郑姬入秦宫十几年,扶苏都十二岁了。

灭韩之事,她半句插不上嘴,韩安被押解到秦,她才有机会和妹妹来看上一眼。

郑姬之妹是韩安的胞妹,也是长安君成蛟嫡妻。成蛟被杀,她与孩子活得孤苦伶仃,幸得郑夫人在宫里能有照应,而今哥哥又被俘,异乡相见,兄妹三人愁容满面泪痕一重又一重。

两位夫人都劝侄女棠棣:秦王定这桩婚虽然鲁莽,但不糊涂。就算你仍是韩国公主将来也不过是给大国君王做妾,如今你可是正妻。昌平君门第显贵,半点都没有辱没你的意思……

“你们背叛祖宗忘恩负义,还要来劝我给仇人当牛做马,害不害臊?!”

郑姬本就性子懦弱,被这一句话羞得无地自容。长安君夫人也不好再言语,她嫁给成蛟时也是正妻,地位有了,男人没了,一样受罪,是福是祸都不能料。

雍城公主不一样,她当年是安国君最宠的女儿,骄横的时候这姑娘她娘都还是个女娃呢!

她斜倚门廊双臂懒懒一抱,说话声音拐了七八十道弯却又好似不浓不淡不痛不痒。

“你要死就快点死,横竖我儿子不愁没个女人。只一样,既然是秦王指婚,你就是烂了瘸了成了一堆零散骨头,这名也是要归到我家门下的,别那么没见识地以为死了就干净。”说着丹凤眼又懒懒一转,瞄了一眼抹泪的郑姬:“过两年,你家荷华也到岁数了。娶个秦国公主可比娶个亡了国的韩国公主风光多了!”

棠棣突然就不想死了,凭什么让你们快活?!凭什么?!

大婚按秦人礼制,明媚的黄昏,明媚的夜风,明媚的新娘,心情一点都不明媚的新郎。

秦王主婚,秦王夫人和王弟夫人作傧相,秦宫赐玉璧车马为贺,给足了韩安和相府颜面。

棠棣想在婚礼上自杀,轰轰烈烈死给所有人看,嫁衣里藏的利刃被母亲抹着眼泪拿走了。

“儿啊!母亲求你了!别做傻事!他们把面子都做足了,你死了反倒是自讨无趣,碍不着他们半点,何苦白白陪了这命呢?!”

婚服加身的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迎亲,棠棣盛装被母亲搀上了花辇。

咸阳城沉浸在喜悦里,贩夫走卒卖花女望见这一对新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新郎面色冷峻将她从婚驾上牵了下来,就这么一直僵硬地握着直到拜见主婚的秦王。

新娘仍旧不肯屈膝,被新郎一把拽跪下去,秦王笑:“今天是你们的日子,不用叩大礼了。”

那混蛋这么一个善不善恶不恶的笑,棠棣蓄了三天的怒气一时就没了发泄的理由。

共牢合卺,婚礼礼成,棠棣一直都没找到个寻死的机会。

新娘端坐婚床,恐惧无声蔓延。

她恨秦国,恨秦王,也恨忌,恨这个在韩廷劫持韩安出降的秦相之子。

情窦还未开就糊里糊涂地就成了仇人的新娘,有多少不愿意与不甘心。

她记起新郎的脸,从见他的第一眼乃至到大婚礼成,他一直都冰冷得看不见喜怒哀乐。

这婚夜,他会如何待我?我又应该如何待他?

临嫁前夜母亲在耳边的絮叨话羞得她面红耳赤,今夜就要与他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么?

不该不该,本是仇人,倒是该杀了他才好!

可是这仇又结得稀奇古怪,父亲母亲都不恨,她哪来这么多不乐意?!

哎呀呀,脸怎么红了,不要想不要想,待他来了再分辨。

忌来时已经深夜,他本来在前庭舞剑,棠棣公主的陪嫁里有一把藏在韩国王庭的剑。

剑名为棠溪,上古传说的古剑没几个人能见到,可这棠溪却是当世名剑之首。

大婚夜,新郎就撂了新娘棠棣,抱着名剑棠溪睡在了书房。

雍城公主去看了儿媳,好家伙,这妆容,天上的仙子一百个也得有九十个跪下**丫子。

自家儿子呢?

雍城公主随手折了一根海棠条,连骂带轰地把儿子赶进新房。

他拎着衣裳进屋打量了一下,除了床没地方可睡,但是床上坐了个不喜欢的人。

他扫了她一眼,明眸红颜,少女的脸鲜润活泼还未褪尽稚气,那一分稚嫩有点像……

清河,他从四岁养到十岁的清河。他走近,想看清楚一点。

他往前一步,棠棣就忍不住往后挪一点,待他走到床边,棠棣已经抵在墙上了。

她确实有点怕他,被打怕了,她天不怕地不怕死也不怕偏偏怕他的巴掌。

不为其他,就是因为疼,钻心的疼,挨一巴掌的感觉就是死不甘心活着难受。

她露了怯,不安地抿着嘴唇,一改往日横眉怒目的模样,甚是楚楚可怜。

终究不是清河,清河会腾地跳起来吊在他身上,问:“忌哥哥,今天我能学点新的吗?”

忌倒头躺下,扯了被子闭了眼睛,想鬼谷,想师父,想国破家亡的师弟,想清河长大了一点没有,不过想念最深的,还是明日就能进营点兵了。

棠棣见他躺下,长吁一口气,可裙摆被他压着动不了身,只好默默打量这个人。

隔着这么近,取下头钗杀了他,是否算是为韩国报仇?

不不不,无数次教训告诉棠棣,动手只会自取其辱。

韩国老丞相之子张良客居韩宫时,棠棣曾向他讨教拳脚刀剑。

桃花灼灼,粉裙红袖次次败给白衣青衫。

落英缤纷里,少年清俊一笑恍若谪仙:“此剑赠予公主,若遇强人,进可防身,退可自裁。”

可惜这把剑,没能防身,也没能自裁甚至还没来得及沾染女孩的胭脂就回到了主人手里。

忌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就败掉了棠棣打不过的良,要杀他简直难如登天。

平心而论,这个人比韩王乃至韩国朝堂上那一群废物都好过太多。

若他不是秦人多好。

……

胡思乱想好久,困到眼皮打架的姑娘还是不敢躺下去,就靠在墙上,双手抱膝打着盹儿。

渐渐地撑不住就倒了下去,微微的细鼾萦绕在忌的耳畔。

他侧头去看,少女的脸仿佛半熟的新桃,柔嫩而娇艳。

大婚前夜,父亲讲的为夫之道他一个字没听进去,净想着婚后就可以沙场点兵了。

所以他不明白,男女成婚,这男人和女人非得睡在一张床上有什么意思?

长夜渐深,新郎沉入酣梦,梦中有千军万马唯他是命。

五更,鸡鸣。新郎睁眼翻身起床掀被,箭一样窜了出去,等到新娘从被团里探出头时,新房空空如也新郎早已没了踪影。

他老早等在了秦王理政的咸阳宫前。

“你昨日成婚,今日怎起得这般早?”

“我向来起得这般早。王上你说过我成婚之后,便跟我说暗兵之事,不许耍赖。”

“你这么早来,就为这个?”

“不然呢?”

秦王哭笑不得,召了尉缭,三人一起商议。

这是秦王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个少言寡语的表弟侃侃而谈。

有些人不是话少,而是跟不喜欢的人说不喜欢的事,无话而已。

这是一柄见不得光的剑。

秦军以治军严酷著称,军中刑罚之重堪称六国之最。

而这柄暗剑,尉缭和秦王的意思都是:赏更重,罚更狠。

赏,凡杀敌国主将或重臣,可酌情越级授爵赐田赏奴仆金钱;罚,一旦选定擅自脱逃泄露军机者,一律死罪且株连父母妻儿。

尉缭重申,治军从严,驭民从宽。

明战、暗战可无所不用其极,但,不得滥杀。兵者,凶器也,不能加诸平民。

军纪条律拟定,忌欢快地奔向各营选兵调将,各个军营轮流转,好久都不着家。

他一点都不知道,他爹和他娘已经开始担心他的身子是不是有毛病。

新婚第二日,雍城公主进新房只看到新娘和衣抱着被子在床上补觉。

阳光洒在女孩子脸上,白里透红,纵然半面残妆也是倾城颜色。

可这个好儿子不仅冷落了人家一整夜,还跑出去就不回来了。

纵然昌平君和雍城公主都还不急着抱孙子,但是儿子也太不正常了。

雍城就开始教儿媳妇做女人,吵吵闹闹在所难免,多一个人拌嘴也不是坏事。

等到忌终于收拾出一支暗军回家跟父母辞行的时候,他媳妇和他娘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融洽得像姐妹又像母女。

这一夜,他自然又被爹娘赶到了新房。

棠棣裹着贴身中衣坐在床上,他依然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棠棣心中挣扎了好久,小心翼翼地躺到他身边,侧过头问:“你,不是秦国人?”

忌想回答不,但是不想跟她说话就闭着嘴。

棠棣侧过身看着他的脸,又问:“听母亲说,你父亲是楚国公子,楚王的哥哥。那你也应该是楚国王孙,是吗?”

忌依然没有说话,因为这女孩在说废话,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至于是不是秦国人,忌在心里认为是的,虽然他父亲是楚国公子,可是忌生下来就在秦国,是孝文王的外孙,庄襄王的侄儿,秦王政的表弟。

不反驳就是默认,棠棣的脸上起了一层胭脂,支起身子咬着嘴唇凑近看他的脸。

这张脸很好看,至少棠棣这么认为。

他与良不一样,良面容清秀,柔美之极,而他面容冷毅,浓眉挺鼻,甚为刚美。

她伸手想抚一抚他的脸,却又不敢,转念间想起雍城公主的话就又大了胆。

“他是你丈夫,夜里要睡一个被窝,你摸他哪都是应该的!”

那只手不安分起来,一点一点接近他的唇,忌以为她又要干坏事,毕竟这女孩拿刀刺过他,于是一把捉住那手就想把她扔下床。

手是握住了,姑娘的身子一个不稳就趴了下来。那馨香的身体压住他,压得他不知所措。

他从小到大抱过最多的女孩子是清河,然而女娃娃跟女孩子趴在怀里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女娃娃是块平板,而女孩子凹凸有致而且又香又柔软。

棠棣挣扎着支起身子要爬起来,忌还愣着没放手,所以她又跌了下去。

这一跌压住了不该压的东西,一声嘤咛飘进他耳朵,像是春雨唤醒了沉睡的蘑菇。

在男孩成长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被一些道不清说不明的东西困扰着,他不屑于开口,更不知如何宣泄。

棠棣绯红着脸,脑海里尽是两位母亲教过的话,什么脱衣卸衫口齿相缠肌肤相贴……

秦王说过棠棣胆子大,在朝堂敢骂秦王。今夜这婚床之上,她亦敢拼了女儿的羞怯去吻自己的丈夫,冒着被他摔出去的危险。

这一吻有着致命的力量,就像火星点着了枯林子,流水冲破了铁栅栏。

他与她都不明白为什么简简单单唇畔一触就这么奇妙,只道有一丝甘甜好想再尝一尝。

两个人又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碰上了唇,这一尝就再分不开了。

衣衫褪尽唇缠舌绕,汗泪俱下骨碎魂抛。

不知何时咬了他的耳,不知何时抚了她的腰,也不知何时轻吟伴着深喘,把心火往天上烧。

云雨初尝,两个稀里糊涂人,一番鬼使神差事,意还未尽就闻得鸡鸣声催东方已晓。

所以,世人要男人女人睡在一床,不是吃饱了撑的,是吃饱了之后做点极快活的事。

他并不是个会心疼女人的男人,第二天就带了部下去赵国,留下棠棣好几天下不了床。

雍城公主看着那被儿子和儿媳折断的床板,戳了戳昌平君。

“你儿子那臭脾气随了我,这蛮劲儿倒是跟你当年一样。”

昌平君见下人还没把床板抬远就凑到妻子耳边悄悄地说:“不用加当年两字。”

雍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都不约而同害羞地笑了一回。

成家立业,忌的家算是成了,不知立业的路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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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领证时的惊鸿一瞥,四年来,乔芷没有见过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一面。她嫁他是无可奈何,他娶她也是权宜之计,不见,倒是也乐的自在。四年后,他走出军营,回归家庭,乔芷的婚后生活正式开始了。从陌生到熟悉从不爱到深爱,婚久终成宠。
  • 被美人

    被美人

    三十岁的丁圆圆,做了多年公益,自命不俗,却成了时尚杂志整形板块的负责人。在一条被称为“美人沟”的整形街上,她将如何克服自己的偏见,在“虚荣”、“肤浅”的表象之下,领悟脸对于一个人的意义?名牌大学的医科博士,也曾有过悬壶济世的大医理想,却成了边缘化的整形医生。被工作的惯性挟裹,被生活的琐碎消磨,她是否能在犹疑和纠结中自省和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