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万谷见王焯这么目无尊长嚣张跋扈,气得直跺地,脸上青筋暴起:“你你……你休书都写了,还来这里干什么!颜儿已经不是你王家的人了!”
王焯已觉时间不多,他懒得再和董老爷子争执下去,带着董颜便要离开。王焯压了压怒火,肃然说道:“岳丈,这算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那封休书本来就是权宜之计,现在我反悔了,我要作废,颜儿还是我的妻子,怎么招!……我父亲已经被狗皇帝给害死了,我现在就要走了,岳丈,我们……后会无期!”
众人闻言皆大惊失色:什么?王刺史被大秦皇帝杀了?那王家不是亡了吗!
董颜慌张拉着王焯的衣角,疑惑的道:“夫君,怎么了,这到底怎么了!”
“唉,颜儿,我待会再跟你说,事不宜迟,我们先走!”
董老爷子听了王焯的话便明白了情况,看来最坏的情形还是发生了,这王家被大秦皇帝给端了,真是彻彻底底的败了。董万谷一发狠磨磨牙,既然他们王家已经成了钦犯,那也不用讲什么情面:“王焯,你把颜儿给我留下!你要死,难道还非要带着我女儿一起死吗!……来人,把他给我拦住,把娘子给我留下了!”
后面的家奴见状,稍一阵慌乱之后,赶忙上前围了过来,十二个人龇牙咧嘴剑拔弩张,死死拦住了王焯的去路。
王焯一怒拔剑,逼向了那帮家奴,怒火滔天。那帮家奴纵使人多示众,见着王焯举着剑威逼了过来,也怯生生的一同退了两步。
董颜也实难忍受她爹的冷血无情了,愤愤然吼道:“爹,你这都要干什么!你逼得我还不够吗!……你们这些狗奴子,快给我滚开!”
董万谷一怔,怎么自己一向乖巧温婉的女儿也这么大胆放肆了!董万谷血气上涌,恨恨的道:“颜儿,你若是心里还有我这个爹,就给我回来!”
董颜一脸的毅然决然:“爹,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了!爹,你太狠了,太自私了,你为何非要拆散我们!我,我……”
“颜儿”王焯把激动万分的董颜拉回了身旁,雷霆暴怒的对着老丈人威胁道:“岳丈,快叫这些奴客滚开!我现在已经是逃犯了,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可别逼我太甚!”
“什么!”董颜一慌,还以为王焯要拿剑死逼她爹,忙拉着他胳膊劝阻道,“夫君,别,别对我爹……”
王焯安慰似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放心吧颜儿,我有分寸的。无论你爹对我们怎么样,他毕竟还是我岳丈。”
董万谷一时也跟他较上了劲,死活不肯让家奴们让开道。王焯一发狠,挥起剑作势向着奴客们砍去,几人大惊忙一拔腿闪开,有一个反应慢的胖子被王焯砍伤了手臂,顿时鲜血流淌。
王焯持剑叱喝道:“想死吗!还不给我退开!”
后面的董万谷回顶道:“你们谁敢给我退!把他给我守好了,我重重有赏!”
董颜气得俏脸通红,顿足道:“爹,你怎么能这样!”
董万谷哼了一声,有意避开董颜的视线不作应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个胆大的奴客又挥着拳头拦住的王焯。后头有个奴客携了一打木棍过来支援,拦路的几人见状忙一人夺了一根,朝着王焯舞着棍子围了上来。
王焯勃然大怒,举起剑再刺,而面前的两个奴客反应还挺快,猛用力甩棍打偏了王焯刺过来的剑。旁边几人一看有戏,暗暗一冷笑,忙抡起棍子都向王焯砸来,大有群殴之势。
“夫君,小心!”董颜嘶声道。
王焯见势头不妙,急速一退,避开了几根棍子,但终究是对方人多,王焯一个不慎被一人狠狠砸中了肩头。王焯挥剑一挡,又退回到了董颜身旁。
“呼……”王焯忍住肩上的痛楚,暗吸一口气,看来自己平时为强身健体而学的剑术终究不上火候,一碰到实战就施展不开了。
他和那几个奴客挥剑顶棒子、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了许久,忽然见远处匆匆的窜进来两个家奴,神色慌张至极。王焯心头纠得更紧了,如今进退维谷,偏偏又时间紧迫,现在倒好,居然人还越来越多了,自己和董颜想脱身怕是更加困难了。
他心中大叹,难道真的只能擒贼先擒王了么?
他瞪着躲在奴客身后的那个狠毒的岳丈,沉吸口气,打算破釜沉舟。
王焯正要持剑再冲杀过去,突然,前方远处又逃来几个神色惊慌的奴客,随后只听梧桐树下小路尽头一声尖锐的狮吼:“少主,少主,你在哪儿,我来帮你啦!”
王焯一奇,听着声音,不是“红头巾女侠”赵小叶那还能是谁?她怎么也来了?
紧随着那几个仓皇落逃的奴客,闪进来几个持枪急冲的人影,王焯往那儿一看,果然是包红头巾的小叶提着红缨长枪冲过来了,身边还有刘飞以及他带来的两个府卫。
低栏小径,池塘分列左右,并肩但容两人,董老爷子被一前一后堵在了小道中间,这回轮到他慌了:完了,他们王家的人杀上门来了,我这不是又气昏头把事情搞砸了吗?
董万谷愤愤道:“你们几个,去后头给我拦住,别让那几个人过来。”
聚在一起的二十几个奴客又分成了两批,八人接着堵住王焯、董颜和玉儿,其余人朝着赵小叶和刘飞他们反攻了过去。
小叶见那十几人举着木棍怒目圆瞪的杀了过来,有些怕怕的略一哆嗦,可看到池塘另一头的王焯被另一拨人围住逃脱不得,也不知怎的来了火气,冲着前面杀来的奴客颠声道:“你们……你们给我站住,否则我,我不客气了!呀呀呀,别逼我,别逼我——!”
说罢,她想冲杀过去帮王焯,却又很怕见血,见那十几人抡着棍子冲了过来,她一时慌张竟然闭起了眼睛,踏上几步,也不管东西南北,手腕圈转,脚步一错,顺势而起,疯狂向前劈穿挑刺了几下,瞧着动作到还有模有样的。刘飞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这小丫头看来还真学过些枪法,可怎么一着急就闭着眼睛乱刺啊,要是打伤了自己人该怎么办?
小叶一套疯狂乱舞之后,退身收枪,战战兢兢的睁开了眼,见自己一通乱打居然还真刺伤了两人,一个刺在了手上,另一个捅在了腹部,鲜血染漫了上衣,正躺在地上苦苦哀号。其余几个奴客见状,顿时警惕的举着棍子退到五步外,不敢再向这个女疯子挑衅。
“呀——!”
小叶一看从那人身上渐渐漫开来的大滩鲜血,吓得惨叫了一声,双手微颤,稍一脱力将红缨长枪“咣当”丢在了地上。她脸色白了一分,也不敢多看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的那人,不自觉的闭上眼睛急忙的退后了两步。
小叶颤颤的缩着脖子晃头自语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吗!……不,不,他们要害少主和少夫人,是坏蛋,是恶人……”
刘飞无奈道:“好了小丫头,你要是怕就先给我躲着,这里交给我吧!”
刘飞将冒冒失失冲到前面的小叶给拽了回来,随后同两个府卫挥舞长枪迎击而上。那些家奴厉害些的也顶多是些无赖混混,哪里是训练有素的扛枪大兵对手。
狭路相逢勇者胜。
碧池走廊上,枪棍相交,刘飞眼疾手快,再加上长枪之利,干净利落的劈砸几下便把四人打飞到了池塘里,一时落汤鸡遍“水”开花。
奴客们这才警觉过来,没想到还真遇到高手了,而在这狭窄的小路上,任你人多势众也无法聚势围攻,只能徒叹奈何。
刘飞三人已是尽量保留实力,减少伤亡了。刘飞在前,二府卫随后,剩下的几个奴客还未来得及往回逃,就已经被悉数撩倒在地,轰飞入水。
另一头,王焯那边还在跟八个奴客僵持,他奋力的冲砍想突围出去,但都被奴客们给牢牢挡了回去,他和奴客们几回交锋之后,丝毫没占到半点便宜,连一个人都没来得及刺倒。董颜和玉儿在后头急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自己也拿把剑上去帮忙。
董万谷惊惶失措的傻站在中间,见前头的王焯还在死死纠缠,而后头刘飞那儿已经强突了进来,眨眼功夫,十余个奴客便已奄奄一息似的躺在地上或挂在栏上,苦苦挣扎,其余的在池塘里死命扑腾要游上岸去。池上小径血流满地,池塘里更是一片嫣红泛滥成灾,一路上哀号恸哭声不绝于耳。
刘飞捅倒了最后一个奴客,猛踏上几步把枪朝着董万谷胸口一指:“多有得罪了,请快放了我家公子!”
董老爷子惊得直哆嗦,皱纹丛生的额头上冷汗直冒:“你,你干什么!好大的胆子!”
刘飞冷声喝道:“您才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胁迫当今徐州刺史王使君的公子,纵使您是公子的岳丈,也容不得这么放肆!”
董万谷强作镇定道:“哼,他王显已经不是徐州刺史了,我女儿也不是他儿子王焯的妻了,他要拐我女儿,我为何不能拦他!”
刘飞道:“京里的消息一日不到,王使君便还是刺史!废话少说,到底放不放人!”
刘飞火气上涌,怒目一张,将枪头抵在了董万谷的胸口,吓得他双腿发软,面色煞白。
“对,快放了少主,快放人呀!”后头传来赵小叶的尖锐呐喊。
一会儿功夫,红头巾女侠赵小叶也回过了神,持着枪跨过两具尸体追上前来,怒气冲冲的瞪着董老爷子,浅扎马步,缩着脖子咬着嘴唇,做威吓状朝他挥动了两下枪头。她挤眉弄眼的和董万谷斗起了眼色,见对方也是气势汹汹,她一心急,“呀”的朝着董万谷大声一喝,猛踏上一步挺进了枪头作威吓,险些把枪尖扎进董老爷子的鼻孔里。
董老爷子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他被刘飞死逼着,也不敢乱动弹呀。
刘飞见小叶疯颠颠的发狠差点重伤了董万谷,忙喝止道:“小丫头,给我一边呆着去,别添乱!”
“哦!”小叶闻言又变乖了,竖起枪来,挺直腰杆,蹭蹭后踏两步,立定稳站军姿。刘飞见状,嘴角一垮。
刘飞扭头道:“董老爷子,你到底放不放人!”
赵小叶补充道:“对对对!你不放人,我就真的扎你鼻孔!”
董万谷浑身冰凉,扭头看了看远处怒气冲冲的女儿,心中已经悔恨不已。董万谷摇头叹息道:“唉,你们走吧,走吧——!”
围住王焯的八个奴客顿时乖乖闪到一旁,王焯缓了口气,忙带着董颜和玉儿跑了出去,和董万谷擦肩而过。董颜经过董万谷身旁时,心中似有些愧疚,想开口向她爹说句话道个歉,可抬头见他愤恨狰狞的神色,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默然离去。
“哼!”董万谷冷哼一声,将头一撇,一双老眼却奔涌出忿恨的泪水。
王焯等人不便久留,匆匆离开,只剩下董万谷一个人木然的仰头看着天空,那般失神,那般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