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次醒过来,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抬眼望去,谢家二老不在,看来是回去了。回去也好,省得他们伤心。而自己的老公和婆婆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正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她赶紧闭眼,凝神听着。
“剩下的钱我们可怎么还呢?”赵媛婷忧心忡忡地问道。
“妈,我还在想办法,你别着急!”王辉宴安慰道。
钱,什么钱?谢小絮很纳闷。她向来不管公司的事情,账目都是王财务和王辉宴在经手。现在听婆婆的口气,怕是这笔欠款金额不少。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要是有办法早都解决了。”
“黄文明太狠心了,我当他是兄弟,他背地里想着法儿来害我。当初他借我钱的时候说得好听,说只还本金,而且有钱的时候再还。等我一签字,就变成一个月三分利息,天天追着我要。”王辉宴一脸愤愤不平。
黄文明?倩倩的干爹?怎么可能?这个人谢小絮两年前开始从王老板那里听到。说这个人非常仗义,认识很多重量级的人物,很会场面上的事,有什么事情只要求到他那里,没有搞不定的。后来,黄文明执意要认倩倩为女儿,就结了这门干亲。
“早跟你讲过,这生意场上哪里有兄弟。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说不定就捅你刀子。你也不要在这里怪别人。是他逼你去澳门赌吗?是他逼你去借钱吗?”赵媛婷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谢小絮听到这里,几乎要从病床上跳起来了。这个在自己眼里,在旁人眼里积极奋进、顾家爱家的老公竟然去澳门赌,还借钱去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竟然一点觉察都没有。
“妈,我知道错了,我这一年过得很辛苦,又不敢让你和小絮知道。”王辉宴垂头丧气地说道。赵媛婷听后,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忍再说什么。
按理说,景伦集团年产值一个亿,在s市发展一二十年,根深叶茂的,又是缴税大户,和当地政府关系又好,王辉宴不用也没必要去求什么人。
但今日不同往日了。现在已经不是王景伦那个时代。以前的人工多么便宜,现在家具公司的工人工资最低都在四五千,有些工种如雕花,都在一万往上。人力资源优势不复存在。家具行业作为传统制造业,污染大,噪音大,产能低,在政府那里也不吃香。
市政府已经有将家具公司踢出未来发展框架的打算。所以对于家具公司的各种扶持如政策、资金等也大不如前。同时,现在s市的家具公司大大小小几千家,竞争非常激烈,尤其在今年整体形势下滑的情况下,各家相互降价拆台,这对于景伦来说更是极大的的挑战。
王辉宴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接手景伦集团。他觉得家具生意越来越难做,想有所改变,但苦于景伦集团这艘庞然大船,已然成型,改道难,更不用说要掉头了。
再加上,他年纪轻轻便接手景伦集团,更有年轻人的意气风发,总觉得自己要而且必须干出一番事业。
先不说这是自己父亲母亲辛苦创下的基业,不能有所闪失。重要的是,他一直活于父亲王景伦的光辉形象下,压力非常大。总觉得大家在拿他和父亲比,当各种情绪、想法、情况拥挤在他一个人身上时,他难免有些着急。他认为自己要走自己的路子,拓展自己的圈子。
所以当黄文明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认为是个机遇。
黄文明在s市是神一样的存在。别看他年纪轻轻,才三四十岁,身家早已过亿。他早年在一家海绵公司打工。这家海绵公司生产的海绵专供家具公司,在s市规模不大不小。生产海绵的主要原料学名叫甲苯二异氰酸酯,俗称TDI。这种原料颜色淡黄色,呈液体状,也被叫做黄油。别看这只是一种化学材料,早些年被炒期货的人捧得价格非常高。
黄文明当然不是一个安于那一点点工资的人,他进了海绵公司,知道了TDI,了解到这东西可以炒高价,于是狠心借了高利贷,先囤货,后高价卖出,几经倒手,趁着那几年黄油价格高涨,很是赚了一笔。随后将自己原来打工的公司也想办法吞了。再后来公司发展越来越大,几乎垄断了s市家具海绵市场。家具公司都求着他家供货,能把供货商做成这样的程度,也算是非常了不起。
除了拥有一本万利的海绵公司外,黄文明还涉足酒店、会所、物流等行业,数年之间,建立了明辉集团。旗下子公司众多,势力雄厚,是S市人人想攀扯的厉害人物。
自从两人经人介绍认识,关系便骤然升温,大有相见恨晚的姿态。两人经常厮混于s市各大会所和KTV,可谓夜夜笙歌,好不逍遥。黄文明本身没什么文化,见了大学毕业的王辉宴,便吹捧他有文化,有品味,比那些大老粗暴发户看着顺眼多了。
王辉宴听了特别受用,他自持大学生身份,从心里就特别抵触和没文化的老板打交道。毕竟刚毕业,脸皮薄。而且这个略大自己几岁的黄大哥,为人豪爽,不拘礼节,年纪轻就这么有所作为,他身上有的正是他所没有的,就更加增添了想攀交的想法。
两人一拍即合,还认了兄弟。王辉宴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就找黄大哥。而黄大哥当然欣然应允,从找银行贷款,到短期借款,或是帮着王辉宴打入某个社交圈子,真是无所不帮。到后来,两人还结了干亲,走动就更多了。
所以,当大哥黄文明提议说去澳门玩一圈时,他爽快地答应下来。不过,他对家里人说是要和黄文明去香港有事情谈,没敢提去澳门玩的事情。
事情正如他跟赵媛婷说的一样。在澳门那样一个纸醉金迷的地方,不说那些老赌客了,像王辉宴这样的没有吃过苦受过罪,不知道赚钱辛苦的年轻公子哥,没有把握住自己,输了钱,借钱去赌又输了的人每天都有很多。再加上旁边的黄大哥,一个劲地说着,兄弟出来玩就是要开心,做生意就跟赌一样,要有冲劲,要有魄力,别跟个娘们似的缩手缩脚的。
王辉宴涨红着脸,不好意思极了,心里住着的烈马,快要脱缰一样,着急要奔跑出来。等再喝下一口洋酒,这匹马就碾过他最后的理智,腾空而起,朝着无尽的黑洞跑去。
晕乎乎地,他就输了个彻底。再也翻不了身。
而后,黄文明露出真面目,说兄弟归兄弟,钱归钱。要王辉宴还钱,否则兄弟难做。回过味来的王辉宴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下了套。不过悔之晚矣。这一年来,他想尽办法还钱,只是公司的账一目了然,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取钱,仅靠自己那点工资连利息的零头都不够付。就只能一天拖一天。
这次围堵景伦的大门,就是黄文明再也没了好商量,硬逼他还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