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躺在床上,黑暗中静静地睁着双眼,似乎还能听到外室里静月的匀匀呼吸声。母后说的话怎么也萦绕不去,无奈一叹,转了个身,闭起眼睛,缓缓睡去
黑暗中,若曦静静走着,看不见尽头,看不见希望。忽的,远方亮起一丝光线,若曦加紧脚步向前跑去,仿佛这样才能撇去心底泛起的悲意
入眼是一片油菜花,花丛中一个小女孩正吹着箫,箫声呜咽悲戚,终于一曲终结。小女孩垂手而立,怔怔望着山脚下那一片白墙黑瓦水墨画般的村庄,不知在想什么。此时,一位神态雍容的老妇人缓步走来,爱怜地摸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好像这时才发现身边有人,收起恍惚地表情,抬头道:“外婆,你来啦。”
老妇人笑笑,拉起小女孩的手,坐到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浅浅,这首曲子,应该用笛子吹的”
小女孩摇摇头:“笛子音调清越悠扬,而这曲子绵长哀婉,意境不合,箫则低沉深远,恰与曲意相符,吹出时如泣如诉,悲意尽显”
老妇人没答话,直接从身侧抽出挂在身上的竹笛,搭在嘴边低低奏响,终了时,老妇人低头见小女孩脸上挂满泪水,叹息一声,搂过小女孩的肩膀:“就是因为笛子清扬,与曲意相反,用这份快乐的声音反衬出曲子的哀伤,懂的人自然更觉悲哀无奈,不懂得人则一笑而过,浅浅,人生在世可以悲观,但不能消极,你懂吗?你可以伤心痛苦,但是一定要坚强”
小女孩点点头,艰难地问道:“外婆,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爸爸不要妈妈了吗”晶莹的泪珠不断滴在绿油油的草叶上,晃了几晃
“你妈妈只是生病了,需要住院治疗”
小女孩直直望着妇人:“妈妈会好的,对不对,到时候妈妈就能认得我了”
老妇人眼神晦暗难明,躲过这道灼灼的视线
小女孩自顾自续道:“那天吴医生来带走妈妈时,我把画板画笔放在妈妈手里,妈妈有望了我好一会儿,就跟小时候看我的眼神一样,看的我都想哭了,但是我有忍住,妈妈说过好孩子是不哭的,我很听话”
妇人将小女孩搂得更紧了,眼角隐隐有泪花,眸光沧桑哀戚
小女孩将头埋在老人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传出:“从我记事起,他们就经常吵架,王婶告诉我爸爸被狐狸精勾引了,狐狸精很坏,对不对,爸爸已经不要妈妈了,还把狐狸精带回家,以后是不是也不要我和姐姐了”王婶是林家的佣人
“不会的,不会的”老人喃喃出声,“你妈妈只是放不过自己,放不过你爸爸”
小女孩抬头,紧张的问道:“是不是妈妈放过她自己,她就会好了,外婆,那要怎样才能帮到妈妈呢”
“浅浅快要十岁了,回去跟你妈妈一起过生日,她一定很高兴,然后多陪陪你妈妈,陪她做些她喜欢的事,比如画画啊,设计衣服啊”
“这样妈妈就能好了吗”
老人慈爱的点头,小女孩破涕一笑
眼前的景色慢慢散去,若曦伸手摸脸,一片冰凉,迷迷糊糊地继续走着,画面逐渐转换,华灯初上的夜晚,到处灯红酒绿,弥散着都市所特有的浮华,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正前方停下一辆黑色小轿车,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从车中走下来,抬眼望望路旁的酒吧,关上车门,掏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
若曦怔怔看着这个少女,良久才沙哑的低低唤出:“姐姐......”
少女眼神扫视了一圈,未曾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依旧讲着电话,“我在星梦酒吧,你能过来一下吗”
“林清?你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没什么,就是....有些难受”顿了顿,“程临,我爸要娶那女人,我妈,她疯了,我不想让浅浅看到这些,把她送到外婆那儿,她还那么小,这对她打击太大了,程临,我快承受不住了....”话毕,林清深深吸口气,仿佛这样才能把眼里打转的泪水吸回去
半响,电话那头才轻轻嗯了声
林清挂上电话,迈进酒吧,走到吧台处,拾了一处高脚凳坐下,也不懂什么式样的酒,专捡贵的点,吧台里的服务员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个漂亮的女孩,林清不理会他们好奇的目光,拿起酒瓶对着嘴狠狠地灌,呛得连连咳嗽,可依然毫无知觉,空了再换,厅里的重音响震得脑袋突突的疼
此时一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子吹着口哨,走进林清:“美女,要不要哥哥陪陪你”
服务员暗暗摇头,可惜了这么个漂亮的小女孩,可又谁知道人家是不是真愿意,现在的孩子什么不敢玩的
林清已经有了醉意,一双眼眸似是蒙了雾,盈盈动人,抬起头恨恨说道:“滚,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忘恩负义,喜新厌旧,世上最肮脏的就是你们这些臭男人”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青年痞笑的脸有了一丝裂缝,强忍怒意道:“小妹妹,哥哥可是个大好人,试试就知道了,怎么样,哥哥带你回家”说着就要去拉林清
正此时,一双手抢先拉住林清,“不劳你麻烦”
青年转头见是一十五六岁的男孩,轻蔑地盯着对方:“怎么,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敢打断老子的好事”
少年扯扯嘴角,似笑非笑的说:“不敢,我只是不明白,在这条街上,竟然还有人敢打林家大小姐的主意”
青年怔住,疑惑地看了眼男孩,又低头看看正靠在男孩身上的女孩,盘算着什么
少年没说话,只是有意无意的瞟了眼吧台里的服务生,此时服务员正准备拨打电话,若真是林家大小姐,出了事,几个脑袋都不够本
青年意识到讨不了好去,又不甘心落了面子,撂下一句经典句子:“你给我等着”
少年见人走远,方才舒出一口气,扶起林清,皱眉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没事,我没醉,好得很呢”林清的声音低低的,指指心口“就是这里不舒服,该怎么办呢”说着,整个人贴过去,挂在少年的身上,仔细瞅着少年的脸,嗅了嗅,忽又呵呵笑了起来,嘴里喷着酒气道,“程临,你一点也不臭诶,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言毕,趴在对方肩膀上,不一会儿传出沉沉的呼吸声
少年保持着这个姿势,怔在那里,良久未动,旁人的视线也未察觉,直到手臂的酸软传来,才喃喃出声:“对不起,我不该故意招惹你,其实.......其实我们都是可怜人”
若曦看到这,一腔愤怒无处发泄,只恨不得把这个叫程临的掐死,甚至觉得刚刚那个青年都没他可恶,没他龌龊,招惹?他岂止是招惹!
“公主,公主,快醒醒”
若曦缓缓揭开沉重的眼皮,一阵恍惚,好久才不确定地问道:“静月?”
“公主,您可把我吓坏了,怎么叫也不醒,只一个劲地出汗,可是做噩梦了?”静月心有余悸地问道
“嗯”若曦微应,“静月,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三刻,可要起身?”
若曦点点头,静月比阿妩稳重,好奇心也不重,总是恰到好处的做事讲话,即使面对的自己这么个小女孩,也是十分谨慎
若曦坐起身,看着静月忙里忙外的准备洗漱用品,巫国宫婢宫侍本不多,此次又加上来了四国使节,许多人都被抽掉开,这些个琐事只能让静月一个人来弄
若曦望着静月的背影,又是一阵出神,静月是三年前逃往巫国的乌玛族人,她那倔强沉静的表情让若曦想起远在另一时空的思思,遂做主带回王宫,据李白的静月思改的名
思思,如今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