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佑怜牵着郑欢喜兴冲冲地来到兴和宫,大家一路上有说有笑,兴和宫里的宫女早早准备好点心和酒水迎接他们的主子了,前些日子诚惶诚恐的阴霾终于尘埃落定,现下只是隐瞒着不安的因子,见一步走一步了。
郑欢喜由衷感叹如今的冯佑怜不但过得很好,并且当真深受皇恩宠幸,有了自己的宫殿不说,还有大帮人伺候着。如果换做是自己,也许受不住这种诱惑吧。
“欢喜,你看…”冯佑怜没有看到郑欢喜的心思,只是开心地拉着她指着自己的院子,说道:“这里的芍药能一年四季开花,都是明玉教我如何种植的,她啊,就是有双巧手,又有心思,所以才会这么多东西。”
郑欢喜微笑地看了看明玉,的确,她也是佳人,可惜心思却不在三爷身上。可是不是说宫女都期盼着皇上大赦之后能出宫获得自由吗?为何明玉不但拒绝了三爷,也拒绝了离宫的机会?
“欢喜,稍后你一定要尝尝明玉泡的花茶,喝了以后,你会觉得比酒更香更纯。”冯佑怜兴致勃勃地笑道:“我们进去吧。”
宫女们纷纷站立两侧,恭候道:“恭迎冯淑妃回宫。”
“你们都平身吧。”冯佑怜含笑说道,郑欢喜眼神一直未曾离开过冯佑怜,因为她仿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人,第一次真正地了解冯佑怜,或许她真的想得太简单了。思及此,不由得心里一沉,静了下来。
明玉将包袱递给身边的宫女,说道:“蝉儿,你先伺候冯主子和郑王妃好好休息,奴婢去拿些花茶过来。”
“嗯。”冯佑怜满意地点头,然后拉着郑欢喜坐下,又道:“怎么了?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
郑欢喜愣了一下,笑道:“没什么,像我这种粗人,很少见到皇家园林,自然有些震撼了。”
冯佑怜嘟着嘴,灿然笑道:“那如果欢喜见到了华林园,岂不是更加震惊?”
“是吗?”郑欢喜好奇地说道:“其实也听说过华林园,不过一直没有亲眼见见。”
冯佑怜歪着头,说道:“华林园是皇上为了避暑而修建的皇家园林,酷夏的时候,皇上会带着自己的妃子搬进去居住。当然也会赐给宠妃居住,就像皇后娘娘,以前居住在华林园的镜殿,那里啊气势更加恢宏。”
郑欢喜赶紧握着冯佑怜的手,关切地问道:“那你呢?难道还不是皇上的宠妃吗?为何不居住在那里?”
冯佑怜安抚着说:“那里有座梅园,皇上现在还在翻修,等梅园搭建好了,我再搬进去也不迟。”
“他真的,对你很好吗?”郑欢喜忍不住又问。
冯佑怜目光闪烁着看了看身边的宫女,犹豫地点头应道:“嗯。”
“比他呢?”郑欢喜急着追问,冯佑怜惊恐地仰起头盯着郑欢喜迫不及待的眼神,犹豫不定起来。与此同时,明玉捧着漆盘走过来,跪下来为冯佑怜和郑欢喜倒茶,算是缓和了冯佑怜紧张的情绪。
比他?这让她怎么比?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给自己万千宠爱的男人,而另一个又是自己愿意倾心付出的男人,你让她如何比下去?她想都不敢想,偶尔深夜想起这些,她都全身抖瑟,噩梦惊醒。
明玉将飘香的花茶递给郑欢喜,说道:“郑王妃,奴婢献丑了。”
郑欢喜捧着花茶,认真地嗅了嗅,叹道:“真的好香啊。一定很好喝。”说着,便一口饮下,冯佑怜掩嘴笑道:“欢喜,这种茶要细细品尝的,你这样一口喝下去,恐怕也喝不出什么味道吧?”
郑欢喜憨笑说道:“算了,至少我能唇齿留香,也算是它的一大功效。”
“不错,这个功效也是最关键的。”冯佑怜说道:“欢喜还是很有悟性。”
“不过再有悟性也不行,我还是喜欢舞刀弄枪。”郑欢喜比划着说道:“这种女孩子家家的事情还是不适合我。”
“你不学学怎么知道不适合?”冯佑怜放下茶杯,支支吾吾地说道:“毕竟四…王爷出门在外需要有人伺候着。”
郑欢喜当然听出弦外之音,于是扭头说道:“是啊,四爷身边就是缺个能照顾他的人,不然在边疆就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了。”
“是吗?”冯佑怜想问下去,可是明玉也偷偷瞄了一眼他们,惹得冯佑怜顿起戒心,不敢再追问多少。
明玉将手中的茶壶放在桌边,然后站起来退了下去。冯佑怜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宫女,说道:“王爷难道只有郑王妃一个妻妾吗?”
郑欢喜呷了一口茶,说道:“也不是,其实兰陵王府上也有一些小妾,但是那些小妾都是四爷养的歌姬,他们照顾自己都尚且混乱,更别说照顾四爷了。哼,这些女人关心的都是四爷的赏赐,哪有心思花在如何做好贤妻良母的问题上?再说了,也找不出一个真正知书达理的,能…”说着,郑欢喜深深地望了一眼冯佑怜,说道:“也找不出一个能与四爷投缘的。”
冯佑怜颔首点头说道:“是啊,有缘才能把手牵,就是古人所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牵手的这个人不一定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人,是不是?”郑欢喜试探着问道。
“这…”冯佑怜迟疑片刻,答不上来。
“冯主子…”蝉儿乐呵呵地抱着小皇子走出来,奔向他们说道:“冯主子,你看,小皇子多可爱啊,真是想死他了。”
郑欢喜见冯佑怜神色为难,于是不再逼问下去,看见蝉儿抱过来的小皇子,也跟着凑过去热闹着说:“这个小娃娃真是像极了冯淑妃啊。”
冯佑怜开心地问道:“是吗?”
“奴婢早就说了,冯主子自个不相信。”蝉儿撒娇说道:“你看,王妃也是慧眼识英雄,哼,奴婢没说错吧。”
“是啊,就你聪明。”冯佑怜接过蝉儿手中的小皇子,抱着说:“欢喜,你也要努力努力,到时候我们一起抱着小娃娃散步,也是另一番景象啊。”
“我?”郑欢喜摇头摆手地说道:“不行,不行,如果我生娃娃,那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怎么会呢?女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冯佑怜握着郑欢喜的手,恳切地说道:“难道你不想为王爷生儿育女吗?”
郑欢喜沉重地笑了笑,生儿育女?她倒是愿意,关键是四爷根本就没这个心思。
四爷满脑子都是你,任何女人都近不了身,这让别人如何怀孕?郑欢喜尴尬地凝视着冯佑怜,在温和的阳光下,冯佑怜身上散发出来的母爱瞬间激起了郑欢喜内心的澎湃,她也多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啊,这是羡慕还是嫉妒?她自己都茫然了,她究竟在做什么?在等什么?看着冯佑怜如此幸福,她是不是该告诉四爷,他该放弃了,因为冯佑怜有了皇上,有了孩子,她是个幸福的女人,不需要四爷你了,也不需要你的爱了。在孩子面前,你的爱是那么微不足道,是那么匮乏无力,不要再相互折磨了,一切都过去吧,如烟的往事或许成为一场梦境才会得到圆满的结束。
你是你,她是她,我也是我,回归原位,大家都是朋友,只是那份情谊冷却珍藏,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哇哇哇…”小皇子在冯佑怜怀中突然惊醒哭泣起来,蝉儿赶紧逗着他,可是都于事无补。明玉建议地说道:“皇子恐怕是饿了吧。”
郑欢喜被孩子的啼哭拉回神来,于是没头没脑地问道:“有没有我要帮忙的地方吗?”
冯佑怜看着一脸茫然的郑欢喜,揶揄说道:“这一点,欢喜还真是想帮都很难帮上忙。”
“为什么?”郑欢喜眨着眼不解地问道。
明玉抿嘴笑道:“郑王妃,孩子饿了要喝奶,但那是奶娘的事儿。”
郑欢喜瞬间脸红刺耳,低着头小声嘀咕:“我又不知道。”
“嘻嘻。”其他的宫女全都小声笑起来,看来冯主子带进来的这个王妃还真是可爱。
蝉儿逗着小皇子,着急地喝道:“你们全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还不叫奶妈妈过来?”说着,蝉儿又思索着说道:“对了,刚才我进去抱小皇子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她,是怎么回事啊,奶妈妈怎么不好好地照看皇子,还擅自偷懒啊?”
“奶妈妈没有偷懒。”小宫女赶忙解释着说。
冯佑怜也疑惑地说道:“那你们快去叫奶娘过来,让她好好地喂皇子。”
几个宫女杵在门口,全都低着头神情紧张不安。明玉敏感地走过去扫视一下他们,而后厉声喝道:“奶娘不会是不见了吧?”
“没有,奶妈妈…”其中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说:“奶妈妈生病了。”
“那有没有给太医看看?”明玉平静地问道。
“看了。”
“太医怎么说?”明玉一直追问,毫不松口。
冯佑怜提起眼眉,看他们要怎么解释,不用说,一定出了什么事儿。倒是郑欢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花样。
“太医…”几个小宫女突然全都扑通跪下,趴在地上哭声说道:“启禀冯淑妃,宋中使说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告诉冯淑妃,免得惹起不必要的麻烦,奴婢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明玉惊愕地回首与冯佑怜交换了神色,果然,不在宫里的时候的确是出了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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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中使被兴和宫里的宫女带过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也被带去大殿之上的奶娘,只见奶娘脸上伤势还未痊愈,痛苦地捂着脸直哆嗦。宋中使自知这事儿是隐瞒不住了,眼下该想如何应付才好,不知道冯淑妃会怎么处理。
送走了郑欢喜,冯佑怜便神色凝重地坐在殿上,看着缓缓进来的宋中使和奶娘。她皱起眉,眼见奶妈妈一直捂着脸,不敢抬起头。
“奴婢叩见冯淑妃。”宋中使微微欠身请安。
“奴婢叩见冯淑妃。”奶娘跪在地上俯身请安,就算请了安也并没有站起来。
冯佑怜大喝一声:“起来说话吧。”
身边的小宫女又扶着奶娘站了起来,迟缓的动作令冯佑怜和明玉他们都很惊讶,于是蝉儿走过去拉起奶娘仔细地瞅了瞅,突然惊叫说道:“奶妈妈,你的脸?”
宋中使立刻上前说道:“启禀冯淑妃,奶娘受了伤。”
冯佑怜在明玉的搀扶下走下去,来到奶娘身边,伸出手勾起她的下颚,奶娘抬头看着冯佑怜,泫然欲泣的模样和浮肿的脸颊甚是可怜。
“这是谁干的好事儿?”冯佑怜震惊怒斥:“是谁趁着本宫不在就来此撒野?”
宋中使赶紧凑近说道:“冯淑妃,其实这件事情…”
“宋中使,你究竟是帮谁?”冯佑怜怒喝。
“自然是冯主子您啊,可是皇后娘娘…”
“什么?是她?”冯佑怜转身怒问:“哼,也就只有她才敢这么做,才会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说着,冯佑怜便想奔出去,宋中使赶紧挡住冯佑怜的路,劝道:“冯淑妃,奴婢不敢将此事说出就是怕您一时心急去昭信殿找皇后娘娘。”
“本宫的奶娘被她打成这样?本宫找她的麻烦难道还不成?”冯佑怜气愤地反问。
宋中使摇着头说道:“不是不行,是现在不是时候。”
“这个让本宫忍,那个说还不是时候,究竟何时本宫才能出了这口恶气?”冯佑怜瞪视着宋中使说。
明玉想了想,也赶紧拉着冯佑怜,说:“冯主子,宋中使这么说自然也有她的道理,皇后娘娘惩罚一个奴婢就算您现在过去理论了,可是对皇后娘娘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她终究还是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的,到时候您不但讨不到好处,说不定皇上那里还会留下话柄,说您心胸狭隘,皇后娘娘教训个奴婢是小事儿,却在您这儿掀起了风波。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后宫起争执,如果您先发难,岂不是让皇后娘娘抓了尾巴?”
宋中使赞同地点头,也抓着冯佑怜劝道:“所以此事冯主子不能去昭信殿问罪,到时候一定是悻悻而归,重要的是皇上那儿不能出点差错。”
冯佑怜闭上眼,忍着气走到奶娘身边,看着她关切地问道:“还疼吗?”
奶娘哽咽着说:“多谢冯淑妃关心,奴婢不疼了,奴婢也想说,这件事情就算了吧,奴婢不想弄得冯淑妃为难。”
冯佑怜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请太医好好地替奶娘看看,都下去吧。”
明玉和宋中使使了使眼色,然后走过去扶着冯佑怜说:“冯主子,这件事情…”
“我说了,都下去。”冯佑怜蹙着眉,走进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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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噫——”寝宫房门打开后,明玉拖着浓茶走进去,看着面无表情的冯佑怜,心里一阵忧伤。然后她拿着羽袍准备走过去时,冯佑怜突然叹息:“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玉杵在她身后,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现在,我突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留在宫里。”冯佑怜依靠窗边,惆怅说道:“我有机会出宫的,可是放弃了,选择了这里,是不是就选择了争斗。可是我不想斗下去。”
明玉低着头,嘀咕:“身处后宫,向来都是身不由己。”
冯佑怜忽然转过身,拿起身边的宫灯走去明玉身后的屏风旁边,然后她伸出手照着屏风,瞬间屏风上的白狐立刻若隐若现,她又抚摸着屏风上的白狐叹道:“它尚且知道离去,离开这里,可是我却回来了。”
“主子。”明玉安慰着说:“您是爱着皇上的,所以您选择了回来。”
“爱?”冯佑怜凄然一笑,说:“你爱过吗?为何知道爱?”
明玉摇着头,说:“奴婢没有爱过,但是您跟耶律皇后一样,只想守在皇上身边,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说不上爱,却比爱还要深。”
冯佑怜放下宫灯,嗤笑地说:“是啊,深得连我知道都看不穿。”
明玉瞅了一眼冯佑怜,说道:“其实皇后娘娘一直对付您,那是因为您受宠,深宫之中的女人不都是围着皇上转?转的人多了,自然会产生分歧,这是在所难免的。”
“哼。”冯佑怜冷哼道:“她费尽心机得到皇后之位,现在高处不胜寒又想着除掉我。像这种女人皇上却总是再三忍让,我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是因为皇上还未见到她的真面目。”明玉心里一沉,眼睛开始发亮,走近一些说道:“而主子要做的就是将皇后娘娘的真面目一层一层的揭下来。”
“揭下来?”冯佑怜反问。
“对。”明玉引导着说道:“难道主子不想吗?”
冯佑怜想了想,说:“我当然想,她说不定还跟妙胜寺里的主持有什么呢。”
“这一次的杀手也很蹊跷,皇上已经委派薛大人去调查此事了。”明玉慧黠地说:“几次三番都出现杀手,实在太可疑,如果还不能证实皇后娘娘的奸计,她又会伺机在皇上身边说什么,到时候被蒙骗的还是皇上,我们还是干着急,瞎生气。”
“明玉,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对策?”冯佑怜正色问道。
明玉淡笑地说道:“冯主子,其实宋中使和奴婢顾及的这一点也能成为我们反击的一招。”
“此话怎讲?”冯佑怜急问。
明玉狡猾地笑道:“皇后娘娘为何能在皇上身边受宠,并且就算做错了事儿也能不受皇上责罚。那是因为她运用了手段,心机之重无人能及。”
“这一点我知道。”
“所以我们就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明玉恶狠狠地说:“既然皇后娘娘用心机,为何我们不能同样用其道而反击她?”
冯佑怜沉下脸来,说道:“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你们刚刚分析的话也没有错啊。”
“对,一个奶妈妈皇上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明玉眨了眨眼,又道:“可是如果触碰到皇上最关心的人,皇上就不会不管了,不但要管,而且一定会很严厉地管制。”
“这个人是谁?”冯佑怜斜睨着明玉问道。
明玉抿了抿嘴,慢慢开口:“小,皇,子。”
冯佑怜惊愕地盯着明玉,仿佛她说出的话像一把利刀刺中了自己的心,突然间变得无法呼吸了。
冯佑怜倒抽冷气地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利用小皇子来对付皇后娘娘?”
“主子。”明玉拉着冯佑怜的手,劝道:“我们只要在小皇子身上弄一点点伤势出来就能嫁祸给皇后了,到时候皇上一定震怒,皇后娘娘的的确确来过兴和宫,并且打了这里的奶妈妈,宋中使他们也亲眼见到皇后娘娘高举着小皇子,企图要摔死皇子,无论是人证物证,全都齐了,这样一来,皇后娘娘百口莫辩…”
“不行。”冯佑怜推开明玉,心慌意乱地说道:“不行,我不能伤害自己的孩子,况且要是这么做,那我们跟皇后有何分别?”
“主子,皇后娘娘好几次都陷害你,你就这一次反击她,只不过是在她危害皇上的程度上稍稍加深,并不是跟她一样啊。”明玉激动地说道。
冯佑怜捂着胸口,冷静地说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主子,难道你眼睁睁看着这次大好的机会也不反击皇后?”明玉拉着冯佑怜喝道:“皇后娘娘本性难改,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下一次难保她不会真的对付皇子啊。”
冯佑怜握着明玉的手,咬着唇说道:“明玉,我知道你对皇后娘娘很大的恨意,可是如果我这么做了,小皇子岂不是也沦为后宫斗争中的牺牲品?我并不想他这样,更加不希望他看到这样的后宫而成长着。”
明玉长吁一口气,饮泪笑道:“对不起,冯主子,奴婢太心急了。”
“不过,你说得对,放过了皇后娘娘如同放虎归山。”冯佑怜沮丧地喟叹,脸上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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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喂了奶,然后将小皇子放在摇篮中,猝然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奶娘笑嘻嘻地招呼了她,然后他们小声嘀咕之后,奶娘便走了出去。
那人逗着小皇子,小皇子发出咯咯的笑声,甚是脆耳动听。
“小皇子,对不起了。”那人感叹一声,然后犹豫着伸出手抚摸着小皇子洁白无瑕的小脸蛋…
黑乎乎的暗夜中,有人提着灯笼走出了兴和宫,刚刚还有婴儿的啼哭声,可是现在却寂静得可怕起来。
冯佑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的耳边总是飘荡着明玉的话,是自己在想还是在犹豫着什么?
或许明玉说得对,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不可能一辈子都护在皇子身边,难道真的要逼着自己去做违背良心的事情?这不是她。
冯佑怜后怕地坐起来,环抱着自己大声地喘气,哪怕是想想,她都感到无比震撼。
蝉儿闻讯赶来,悄声问道:“冯主子,怎么了?”
冯佑怜摇了摇头,说道:“今晚有点闷热,我睡不着。”
“那奴婢将窗子开一些,这样好透气。”蝉儿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冯佑怜突然拉住她问:“明玉呢?”
蝉儿想了一下,说:“明玉也有些身子不适,所以先去休息了,奴婢伺候主子就好了。”
“你也早些休息去吧。”冯佑怜温和地说。
“嗯。”蝉儿应了一声,然后走去窗边,开了一点缝隙。凉风吹进来,果然缓解了她的情绪,没之前那么急躁。猛然间,她的心一震,仰起头又问蝉儿:“小皇子呢?我要看他,你去将他抱过来。”
蝉儿顿了顿,说道:“小皇子睡着了,恐怕…”
见蝉儿有些迟疑,冯佑怜多心地急问:“小皇子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没有没有。”蝉儿疑惑地说:“奴婢这就将小皇子抱来。”
***
韩栾走出含章殿,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宫女,见她不知抱着何物想莽撞着闯进殿内,于是大声叱喝:“什么人,干什么,胆敢夜闯含章殿。”
宫女吓得一怔,而后垂首说道:“奴婢要见皇上。”
“哪个宫的婢女?”韩栾不耐烦地喝道:“哼,皇上是你说要见就能见的吗?”
宫女不慌不忙地应道:“奴婢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再怎么十万火急也要通过本公公的通传。”韩栾嚣张跋扈地探过去,定睛一看,宫女也稍微仰起头瞪着韩栾。
“你?”韩栾大吃一惊,顿时,又从对方怀中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哭声在暗夜之中震耳欲聋。
韩栾支支吾吾地指着她说道:“你…明玉…你干什么…你怀中…”
明玉怒声喝道:“奴婢怀中正是抱着小皇子,奴婢要带着小皇子面见圣上,你通传不通传?哼,你就算不通传奴婢也要见皇上。”
“大胆。”韩栾尖声指责道:“你私自将小皇子抱出兴和宫,有何目的?”
“你哪只眼睛看着奴婢是私自抱出小皇子的?”明玉不甘示弱地质问。
韩栾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断断续续地推脱:“反正皇上现在还在批阅奏章,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不行。”明玉迈进一步,含章殿宫门的侍卫也纷纷上前阻止明玉再走近来。
“关系皇子的性命,容不得你们敷衍。”明玉瞪大双眼,对着韩栾喝道:“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如果事后皇上怪罪下来,别怪奴婢没有提醒过你。”
韩栾错愕地张大嘴,思索之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岂知那明玉铁了心要夜闯含章殿了,趁着大家都噤声受惊之时,她立马推开身前侍卫跑进含章殿门口。
韩栾回过神来之时,明玉早就进入了含章殿,他一边咒骂明玉一边急促地追随着她,一时间含章殿变得热闹起来,皇上放下笔,好奇地看着一大群人冲进大殿之内。明玉更是立刻跪下来,喊道:“奴婢叩见皇上,请皇上恕罪。”
“哇哇哇…”
“皇上,奴才拦不住她。”韩栾哭丧着脸埋怨。
高炜急问:“明玉?你手中抱着谁?”
“小皇子。”明玉冷静地回道。
“什么?”高炜走下去接过明玉手中的小皇子,哄着说道:“不要哭不要哭…”
韩栾吞了吞唾液,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吭声了。
“你们都下去吧。”高炜看着跑进来的侍卫,于是吩咐道。
“遵命。”
高炜抱着小皇子轻声哄着他,就在这时,他悚然一惊,伸手拨开小皇子的抱被,居然在小皇子颈脖边发现一些手指印,这些红印在小皇子凝脂肌肤上显得格外耀眼,令皇上心中一阵愤怒。
“怎么回事?”高炜瞪着明玉,咆哮道:“小皇子的脖子上怎么会出现手指印?朕看着就怵目惊心,难道有人趁人不备之时要谋害皇子不成?是哪个乳娘照顾的皇子?”
明玉淡然说道:“不是乳娘的错。”
“究竟怎么回事?冯淑妃呢?怎么就你抱着皇子过来?”高炜急切追问。
明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韩栾,说道:“皇上,如果要想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奴婢请求将所有人退下。”
韩栾惊讶地盯着明玉,高炜只好将一干伺候的公公全都退了下去。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高炜问道。
明玉跪在地上,凛然的陈述:“奴婢是瞒着冯主子过来的,因为冯主子心地善良,她在之前阻止奴婢要这么做,所以奴婢擅自做主,抱着小皇子面见皇上。”
“这么说,她知道了?”高炜不解地问:“她知道小皇子身上的伤痕?”
明玉犹豫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冯主子说了,她不想因此而令皇上堪忧,更加不想破坏皇上与后妃的关系,所以…”
“等等。”高炜喝道:“你站起来回话。”
“谢皇上。”明玉恭恭敬敬地站好,立在高炜对面,又道:“奴婢这么做是因为不想小皇子受到第二次伤害。”
“你刚刚说不想破坏朕与后妃的关系…”高炜警觉地问:“是什么意思?”
明玉知道勾起了皇上的好奇和怀疑,还有君王本能的警惕,这一次孤注一掷她只为能反击皇后娘娘,于是她趁着大家都熟睡之时抱着皇子过来了,她要真真正正地面对皇后娘娘的斗争,就好像瞬间点燃了她内心那一团一直长眠的怒火,烧得她浑身战栗。
“因为伤害小皇子的人就是皇后娘娘。”明玉面色凝重的与高炜对视,丝毫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