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些和惠如儿来送菜的人已经到寺里吃饭去了,出来帮忙的几个小和尚也不见了踪影。慧智本以为这就是三下五除二就能手到擒来的事儿,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不由得头皮一麻,伸到半路上的双臂也戛然而止。
就在这紧要关头,惠如儿一个箭步,跳到了几尺开外的地方,暂时挣脱了慧智的纠缠。
杨奕一看再也无法隐身了,只好硬着头皮就上线了,他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先是冲着寺里面喊道:“送菜的,你们在里面磨蹭什么呢?赶紧出来,你们家小姐叫你们出来呢!”
杨奕这一嗓子,基本上就算是把惠如儿从虎口里给救了出来。话音刚落,就见刚才那伙人一溜小跑着就出来了,有个带头来到惠如儿面前,问道:“小姐,你有什么事?”
惠如儿定了定心神,就见一个身穿灰色棉布夹袍,外罩青色长衫,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笑吟吟地站在她的对面。这个年轻人身材瘦削,但五官却颇为英俊,从穿着打扮上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个寒门子弟的读书人。
她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了杨奕一眼,满是感激。
慧智一看好事已经到此为止了,不由得怒火中烧,回头一看,气急败坏地喝道:“我当是谁呢,原来又是你小子!杨奕,上次你跑过来撒野,回家时正好掉到山沟里,怎么狼没把你给叼去!”
杨奕一下子被这慧智和尚给气乐了,刚想组织一下阴损的语言,让他也领教领教自己口舌的厉害,忽然就想到了刚才费先生说的那番话。将这和尚一顿臭骂,自己倒是解气了,可还是要给奶奶惹麻烦,于是就忍住了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冲动,大声道:“佛门弟子以宽大为本,慈悲为怀。大师作为这开元寺的执事僧,更应该心中有佛,处处与人为善,怎么却在这里跟一个女施主过不去……”
杨奕说到这里,忽然发觉惠如儿的那双会说话的眸子里闪着一丝的忧虑,心中顿时释然,于是话锋一转,朗声说道:“……你们开元寺收地放地,自然是你的权力。可是大师是否明白,开元寺这数百顷良田可不是你们的私田,那都是朝廷所赐,如今朝廷还无时不刻的以黎民苍生为重呢,你们开元寺就更应该‘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了!——你们虽然是佛门弟子,可是也是我大宋的柴米油盐在养活着你们,难道你们真的要和朝廷唱对台戏吗?”
慧智刚开始根本就没正眼看杨奕一眼,等他嚷嚷完了,派两个僧人将他再拖出去暴打一顿也就罢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几天没见居然长本事了,说出话来也文绉绉的,仔细一想竟也是那么回事。
尤其是那句“开元寺这数百顷良田不是你们的私田,那可都是朝廷所赐,朝廷还无时不刻都以黎民苍生为重呢,你们开元寺就更应该‘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这不就是方丈大师平日里经常训诫他们的那些话吗?
和朝廷唱对台戏,这小子怎么居然把朝廷也扯进来了?——在古代的“上纲上线”,其震慑力要远远比现代大得多!
莫非这小子见过方丈大师了?
惠如儿心里却是一阵轻松,她刚才最害怕的就是这个杨奕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慧智调戏她的事来。如果真是那样,她可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名声坏了不说,弄不好那个慧智再倒打一耙,反咬她一口,说她不守妇道,故意勾引出家的僧人,那她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天保佑,佛祖显身,观音菩萨大慈大悲……这个杨奕杨公子真是……真是心细,会体贴人啊!
杨奕的双眼始终都没离开过慧智那胖乎乎的大脸蛋子,一看慧智和尚心神不宁,心中一阵冷笑,走上前去对惠如儿笑道:“惠如儿小姐,择日不如撞日,我家里也正有一档子事儿想要和他们理论一番,那咱们就一起去吧!”
这时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杨奕才发现这个叫惠如儿的少女越发美丽了,一张温润精致、光洁妩媚的脸蛋儿上两道弯弯的细眉柔柔的、细细的、黑黑的;那双熠熠夺目的眸子里风情初现,腻如玉脂的鼻子下面那张略显苍白的小嘴儿微微向上翘着,说不出的讨人喜欢。
寒风吹过,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少女的清香幽幽而至,虽然淡淡的可也沁人心脾,回味无穷。
杨奕在前世曾阅历美女无数,甚至都有些审美疲劳,可这个惠如儿是他来到古代后遇到的第一个大美女,忍不住也多看了两眼。
惠如儿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想必对男人惊诧和赞赏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了,可如今被杨奕这么直直的看着,脸上也不由得微微一红,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道:“不知杨公子要和谁理论去?”
杨奕被这脆脆的,甜甜的声音弄得一愣,看了看呆在一旁的慧智和尚,昂首挺胸地大声道:“咱们找他的领导去!”
“领导?”惠如儿和慧智都被这个生涩难懂的新词糊得一愣,杨奕暗叫不好,急忙讪讪地一笑,说道:“我今天倒要看看这开元寺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走,咱们找他们方丈大师理论去!”
惠如儿看得出来,这杨奕虽说心细,可毕竟是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在这情急关头血气方刚一回还行,但是也绝不会去考虑什么后果,此一去万一再捅出什么篓子,日后她叔叔就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她虽不明白叔叔租种这开元寺的田地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她也知道这其中包含的深意绝非只是为了“种菜卖菜以维持生计”那么简单。
但是惠如儿转念又一想,这次她和慧智已经撕破了脸皮,这和尚日后肯定还会千方百计找她麻烦的;即便就是叔叔来了,那又能怎样?凭着叔叔这么多年深藏不露的性子,还不是要忍气吞声下去?
如今已经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和这个杨公子去找找方丈大师,说不定还会柳暗花明呢。——可这开元寺是大宋北方六州的第一大寺,那方丈大师是他们能见到的么?
杨奕一看慧智的神情紧张,就知道自己这番忽悠有了效果,于是就大声地道:“惠如儿小姐,咱们这就动身吧!我刚从大殿那边过来,见方丈正在大殿里接见一位大施主,如果咱们耽误的久了,方丈大师一走,咱们可就要等到下午了!”
慧智心中本来就狐疑,杨奕此言一出,顿时大惊失色。如果这两个人单去找方丈理论收地放地的事儿,那他还可以还支应一番,可杨奕这个愣头青他早就领教过了,那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如果他当着方丈的面儿将刚才自己的那件事也捅出来,那还了得。
方丈大师一动怒,以后还有他的好日子过吗!
方丈大师平时在禅房诵经,从不轻易出门,怎么今天就跑到大殿里去了呢?莫非今天真的有位大施主到了?他又一看杨奕说的有鼻子有眼,那个惠如儿姑娘也要跟着去起哄,这人多口杂的,那可了不得,对,万万不可冒此风险!
慧智心中一阵惊慌,急忙阻拦道:“两位施主请留步!——今天这件事,就怪贫僧一时鲁莽。如儿姑娘,你回去告诉你叔叔,明年你们那一百亩地的事儿,咱们从长计议!”
“我们家那十亩地呢?”杨奕刚装腔作势地要走,一听此事有门儿,也回头笑着问道。
“也从长计议!”慧智愤愤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进了寺门。
没想到这个慧智的脸变得这么快,如果到了现代还真是一个做官的好料子。刚才他底气十足地说让惠如儿去找方丈大师,其实跟现在的“我就这么决定了,如果不服,你愿意上哪儿告就上哪儿告去!”
这种人的心理杨奕早就摸得透透的,他们大多数都是纸老虎,表面上咋呼得越厉害,心理其实越怕,试想:谁不害怕老百姓跑到他的顶头上司那儿告他的黑状去啊!
杨奕回身冲着慧智的背影冷笑一声,心中暗道:“跟老子耍无赖,恐怕你还嫩点儿!”
本来杨奕也没希望此事就能完全解决,弄到这个地步,可谓打了个平手,大家各退一步,惠如儿暂时脱身,为了以后再次斡旋此事也留有了余地。
不过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胜利竟让惠如儿欣喜若狂,等慧智扭头一走,便款款上前对着杨奕盈盈一拜,说道:“多谢杨公子的大恩大德……”
一看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对自己如此客气,杨奕一下子也慌神了,想上去搀扶起来,可一想这古人的规矩森严,男女授受不亲,于是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笑道:“惠小姐,不必客气,那慧智无法无天,丧心病狂,这……这换了谁也得出来拔刀相助不是?”
惠如儿的那颗突突直跳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她生怕杨奕一时管不住嘴再将刚才的那一幕当众说出来,一听杨奕只是含蓄的一带而过,心中大为感激,于是缓缓转身来到一辆大车前面,伸手从车上抱下来一棵翠绿相间、心实个儿大的白菜,走到杨奕面前,说道:“大恩不言谢,我无以为报,这棵白菜是小女子亲手所种,杨公子就带回去尝尝鲜儿吧!”
啊,这种谢恩之礼杨奕是闻所未闻,如今一看惠如儿双手举着白菜已经献宝似的递到了面前,就急忙接过来,呵呵一笑道:“那就多谢惠小姐了!”
如今的气氛融洽了许多,也让人一下子轻松了。
杨奕发现这个女孩儿真是生得人比花娇,精致的小脸蛋儿光洁粉嫩,温润的如同美玉一般,嫣然一笑,那对浅浅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十分的迷人;再加上不知什么时候飘来的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更使她美得扣人心弦。
微风拂过,那浅绿色的披风轻轻扬起,将她玲珑的曲线衬托的恰到好处,那充满青春气息的身子在披风里若隐若现,怨不得那慧智秃驴起了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