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宣帝元康二年,乌孙昆弥托长罗侯常惠上书宣帝:“愿以汉外孙元贵靡为嗣,得令复尚汉公主,结婚重亲,畔绝匈奴,原聘马、骡各千匹。”
这一上书引起汉朝朝中轩然大波,朝臣们对此议论纷纷,意见不一,然而,和亲的确是代价最小最有成效的外交方式了。
自江都公主刘细君嫁往乌孙国以来,皇室之内似乎形成了一个潜规则,那些被皇上开恩赦免的反王之后必然要承担起和亲的所有任务,当年七国之乱主谋的楚王一脉虽被斩杀不少,但也有顺从或不知情的血脉被赦免并且保留了王爵,继江都公主出嫁乌孙的解忧公主便出于这一脉,是相夫的姑姑,现在便是乌孙国王昆弥的王后,而毫无疑问,身为楚王独女的相夫现在成了被瞩目的焦点。
可是,相夫却还于此毫不知情,仍然在她自己小小的幸福里单纯着…
“七猪,你说这株栀子还能再开么?”相夫双手托着下巴,以一种呆呆傻傻的语气很漫不经心地问着上官期。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七猪,你还二狗呢。”上官期毫不示弱地回敬她。
却没想到相夫全然不理会他,而自顾自地对着那株栀子说道:“都是因为七猪,把你的果实全采了,会不会怪我吖?”
上官期感到彻底无语,完全被忽视了,于是满头满脸爬满了黑线。
相夫这时才转过来朝向上官期,幸灾乐祸地笑着:“怎么样,还不承认自己是七猪,看你猪头都被气大了,哈哈哈。”
“二狗别叫了,小心你家主人出来敲你。”上官期立即不紧不慢地说。
相夫又待继续与他贫嘴,却看到上官期做了一个示意她安静“嘘”的手势,侧耳细细听着什么。
相夫便不再出声,也尝试着倾听着。
突然上官期说道:“有人来了,我暂避一下。”说完窜身于房檐之上伏下身来,冷冷看着木馨阁的院门。
相夫有些茫然,愣了一会,果然透过院门,看到远处隐隐约约很多人缓缓走来,似乎还传来一些冠冕堂皇而又造作的欢声笑语。
等那人群走近,相夫才渐渐看清,好多人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少妇,谈笑风生地向这边走来,楚王妃赵氏也在旁边陪着,附和地说笑着。
相夫很是茫然,就这样呆呆站着,一直到那群人到了她的面前。
那个少妇看起来很是端庄秀丽,雍容华贵之中透出一股傲气与威势,上官期渐渐看清了那少妇的脸,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与心酸,将心里翻江倒海的往事一点点往回忍着,那少妇到了相夫面前从头到尾把相夫打量了一遍,相夫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们,不知所措。这时楚王妃赶紧道:“相夫,还不快过来拜过太后娘娘。”
相夫有些懵,太后……?
这个少妇正是昭帝的皇后,当今的上官太后,也就是上官期的亲生姐姐。
王妃看相夫还是呆呆地不动,拼命给她使眼色。
上官太后却和蔼地笑笑:“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是本宫来的唐突了。”
相夫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深施一礼:“相夫参见皇太后。”
上官太后上前将她扶起:“不必多礼,本宫此次突然造访是不是吓到你了?”说着温柔地看着相夫,相夫抬起头看着一种奇怪的慈爱写在她美丽的脸上,于是回报她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哪里,是相夫反应太过迟钝了些。”
上官太后高兴地拉过相夫的手,转过头对楚王妃说:“这孩子当真惹人喜爱。”
王妃不好意思地笑笑,略带一丝局促不安,接着太后又对相夫说:“本宫有意册封你为公主,你可愿意?”
相夫一脸茫然,看向王妃,却见王妃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有些颤抖:“相夫还小…况且全然没有一点公主的德行,怕是担当不起。”
上官太后的脸色由刚才的满面春风立刻变得阴沉起来,瞥了王妃一眼,冷冷地道:“王妃可不要妄自菲薄啊。”又转向相夫,脸上挂满了一种不可拂逆的微笑,眼神冷冷地,让人猜不透看不出找不到任何借口搪塞,那气势压得相夫有些窒息……只是,这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
王妃的脸色已经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却已然不敢再开口。
这时上官太后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问相夫道:“不知相夫意下如何?”这一句何其有力度,看似将皇室的脸面降得很低,让人无法拒绝,若相夫不应,便是瞧不起大汉的嫡系皇族。
相夫看到母亲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里很是奇怪,而更是奇怪为何当今的太后会亲自来册封自己为公主,可当此情此景,如果不应则是蔑视皇族的大罪名,于是款款下拜:“相夫叩谢皇恩。”
上官太后最终满意地笑了,笑的稳重而有分寸,透出一种中规中矩的权威。王妃却似虚脱了一般脸色近乎透明,哀伤地望着相夫,相夫对她笑笑,想安慰一下母亲,可王妃眼里的绝望却那么的深,深得无法触摸更何谈安慰。
这时上官太后悠然地说:“好了,本宫先回去了。”走过来又拉过相夫:“过几天一定要去宫里玩。”
相夫乖巧地点点头。
于是上官太后又被来时那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簇拥着出去了。王妃无奈也跟着去了,只是丢给相夫一个心痛至极的眼神。
相夫感觉总是这样的迟钝,感觉像是发生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呆呆地站在原地,想反应出这一切的原因,却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她想起了上官期,心里立刻暖暖地,这些繁复的事情仿佛不存在了一般,立刻将其抛在了脑后,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随即扭头向房檐上看去,只见到那整齐的瓦片毫不知情地摆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原本在那里的人却连踪影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