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相夫被那老妇制住,正自无可奈何之时,只听有人叫了一声:“三姑婆!”
相夫扭头一看,原来是上官期回来了。
那老妇人看到上官期,便撒开相夫迎了上去,上官期快走几步上前一下扑到老妇人怀里,叫道:“三姑婆,你怎么来了?”
那老妇人抱住上官期:“期儿,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害三姑婆好是担心。”
上官期抬起头:“三姑婆,师父他们可还好?”
那老妇人摸着上官期的头:“好,他们知你性情,得知你不告而别倒也并不十分吃惊,可三姑婆放心不下你,不过现在看到你就放心了。”
这时上官期站起来拉过相夫对三姑婆说:“三姑婆,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刘相夫……郡主。”然后他冷笑了一下:“乃当今楚王之女,当朝郡主呢。”
相夫似有些恼火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甩开上官期,自己走到三姑婆面前深深行了一礼,说道:“晚辈刘相夫,见过三姑婆前辈,适才多有不敬,还请前辈见谅。”
三姑婆开朗地笑了,看着相夫,眼里满是慈祥:“相夫姑娘多礼了,适才却是老身见你机灵可爱,故意逗你,才那样无理取闹,可切莫当真,生老身的气呀。”
相夫一阵局促,没想到刚才那般为难自己的老妇人竟如此和蔼,便不好意思地说:“前辈哪里的话,晚辈不敢当了,只是,晚辈的朋友还被困于陷坑之中,需要这怀牛膝来疗伤呢。”
三姑婆一听似乎甚是好奇:“哦?陷坑?可否带我前去一看?”上官期便与相夫带三姑婆来到青黛与徵鹰被困的陷坑前,三姑婆蹲身下去查看了一番,原本一直笑着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这上面的弹簧扣锁却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机关,须得按照一定的顺序一一打开,若顺序不对,则纵使再大的力气也是无法打开的了。”
相夫一喜:“莫非,前辈也会这开解之法?”只见三姑婆遍布细小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一个调皮的笑容,那些浅浅的皱纹都略深地凹了下去:“嘿嘿,老身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至于开解之法却是一窍也不通的。”
相夫和上官期一阵无奈,没有办法,相夫只好向上官期要了所需的药材,悻悻自去一边将药材磨碎,细心熬制膏药了,忙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做好了一贴跌打散,脱下外面一件衣衫将其包裹好,用绳子放到陷坑下,徵鹰帮青黛将药膏敷好,相夫对着下面说:“青黛姐姐,放心吧,有我的这贴跌打散你的腿不出一日便可站起,三天之内便可施展你的宓妃鹤翔步出来了。”青黛笑笑说:“相夫姑娘,多谢了。”相夫高兴地说:“姐姐客气了。”
这时上官期却已收集好柴禾,架好锅灶,将带回的调料和肉片一一放入锅内细细炖了起来,随着汤汁渐渐变得浑浊,相夫闻到了一缕别样的香味。
这时那三姑婆正在木屋里收拾着,相夫便起身走到了上官期的身旁坐了下来,虽说王府的厨子不比皇宫之中的御厨,但也算是天下厨艺中出类拔萃的了,她很奇怪地看着上官期,只觉他的身上全是谜团,很是好奇,不禁问道:“这香味好特别,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上官期看了看她,接着又扭头看向彤云密布的夕岚,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想起了那间废弃的柴房,想起了那些人或鄙夷或恐惧或愤怒或厌恶的目光,想起了那个令人瑟瑟发抖的冬日……
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相夫,你可知道,这世上,最最险恶的便是人心了。”
相夫被他说的一头雾水,正说烹调呢,怎么跑到人心上了,便满脸疑惑地看着上官期。
上官期似还沉浸在回忆中般望着远方,自顾自地说:“在我娘刚怀上我的时候,上官家便以谋反的罪名被灭门,只有我娘和姐姐活了下来,因为姐姐是当今皇后,而娘虽然活命却被迫入宫为奴,我在宫中长到五岁时,现在的宫中太监总管石显以此时要挟姐姐,姐姐别无他法,只好将我送出宫中找了户大户人家收养,可是那石显竟派人去跟那户人家说我是罪人之后,留下只会是个祸根,第二天恰逢集市,我的那个‘娘’带我出去玩耍,带我到城隍庙后的一间废旧的柴屋里后让我在那等她去给我买吃的,可是我在那等了两天,她始终都没有回来。”说完他低下了头,仿佛有些累了,过了一会,又缓缓抬起头接着说:“我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就去前面的城隍庙偷祭品贡果吃,可那些祭品几乎都是生鱼生肉,着实难以下咽,好像从那时开始吧,我便偷来煮着吃,每天的希望和乐趣就是等着娘回来和做出好吃一点的熟食,呵呵,只是,我却一天也从未离开过那间柴房,还痴痴地幻想着有天有人会来领我回去,或许等哪天她良心发现了会回去看看吧,可我却没能等到。有人发现祭品总是少,终于有人起疑心了,我再去偷的时候就被抓到了,已经忘记那些人骂了我什么,只记得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那些鄙夷、厌恶、气愤……是我永远想忘却都无法忘掉的,在我被他们打得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是三姑婆救了我,并带我回去拜已隐居多年的商山四皓为师,学文习武。”
这时他站起身,将锅打开,把几个饼掰碎放进汤里,接着将火熄灭,又回来坐下,脸上现出一丝温暖的笑,说:“快好了,过会就可以吃了。”
相夫痴痴地听着一时竟莫名其妙地一阵心疼,温柔地看着上官期,上官期回过头来对着相夫满怀柔情地笑了笑,接着说:“可谁想得到,最最讽刺的是,一年前,我不经意间听到三姑婆和师父说长安城有人在找我,说上官家多年前的冤案平反了,有人在找上官家的遗孤,本以为这是好事,可只因当年陷害上官家的是我外祖父霍光,霍家被满门抄斩,因此娘又被牵连致死,三姑婆和师父决定不告诉我,却没想到我都被听到了,我当时悲愤难耐,冲进去跟师父说我要下山查清此事,可师父不同意,于是我便留书出走。”
相夫听了,心疼得正自难过,上官期却突然转过头来,轻松地笑着,说:“好了,现在没有疑问了吧?吃饭吧。”便起身盛饭先给三姑婆拿去一份,又用绳子递到下面给青黛和徵鹰,最后给自己和相夫盛了,递给相夫。
相夫尝了一口,很特别的香醇味道,肉与汤汁的味道融为一体,那些被掰碎的饼不软不硬,劲道可口。相夫吃完,摸摸肚子,调皮地对上官期说:“小二,再给本公子上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