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的砸门声,倾绮风系好外衫的腰带,将门打开,抬眼斜瞪终余痕,不满的嘟囔着:“换件衣服哪里有这么快?”
终余痕带上恶作剧般得逞的笑容:“这样的衣服上身,才像是倾家大少爷的样子!”
“是么?”
倾绮风低头看了一看,不知道终余痕怎么会给他送来新的衣服。款式,衣料,做工都是极好的,只是倾绮风自己却并不是很爱白色。
“如果没有这样的衣服来配,我就很不入眼了吧?”
终余痕努了努嘴:“堂堂倾家大少爷,这是在自卑么?”
倾绮风低了低头:“除去倾家大少爷这个身份,我便什么也不是了吧?罢了,多谢倾大哥破费了。”
这个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终余痕挑了挑眉,不由分说揽上倾绮风肩膀:“走,大哥带你好好玩上一玩!”
终余痕所在之地,总是避不开风月。因着难得一次拍宝大会,各地的有钱财主纷纷涌进此地,自然是吃喝玩乐,总要让人尽兴才是。倾绮风原还以为总要聚集在聚宝楼四周,想不到其实真正的买主并不在意那些,大部分都居住在院里聚宝楼的一些好去处。
白天是看不出来什么的,晚上情形可是大不相同。
倾绮风跟着下了楼,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请来的杂耍唱戏的班子,大厅里早就布置一新,围满了粉色的帏帐,通红的炭火一盆盆的映得整个大厅温暖如春。
中间搭了一个大台子,台下四周摆满了手工的绢花,台上四周放满了罩在琉璃罩里面的灯盏,灯火通明,好一片旖ni之色。
大厅早就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几人凑在一桌嗑着坚果,品着热茶,也有一人独坐的,身边紧紧跟随着家丁侍卫。人人脸上轻松自得之色,乱嗡嗡的一片。台上有戏班子唱戏,“依依呀呀”,不懂其中滋味者听起来愈发感觉恹恹欲睡。
“终大哥,这是......”
终余痕神秘一笑,拉着倾绮风下去,在角落里寻了一处坐下,立刻有小二上来热情招待,奉上热茶瓜果。
倾绮风摁着瘪瘪的肚子:“不是要来吃饭么?这些东西怎么填的饱?”
终余痕不禁失笑:“可谓秀色可餐也,小弟没看见内堂那边的好景色么?”
“内堂?”
倾绮风仰起脖子往内堂那边张望,深绿色的布帘映出几个身影,大概是些女子的吧?
原来这个城镇已经算是繁荣,烟花柳巷自然不在少数。因着聚宝楼拍宝,连同这个城镇加上附近小城的花楼总会选一些自己家得意的姑娘前来捧场。拍宝七日,可谓是夜夜笙歌,这都是些熟悉的人早就心照不宣的事情。
客人有钱,姑娘们好姿色,借着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能多赚一点是一点。像今晚这样的情形,人们称之为“竞宝”。夜晚到来之时,姑娘们上台展现身姿才艺,引得那些财主们多抛银子。出钱最多者,便赢得那女子一夜相伴。“竞宝”一说,原是一些荤话,借着聚宝楼拍宝这样的事件,大家玩笑着这样定义。
终余痕不想跟倾绮风解释得太过粗俗,只说这是难得一见的“选美”,倒很值得一看。
“选美?”
倾绮风被勾起了兴致,还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心里有一种想要见识一番的兴奋:“终大哥,这选美到底怎么去选?我也可以参加么?”
终余痕低了下眼,看见倾绮风一只手摁在自己胳膊上,阑珊的灯光下,白皙的脖颈,精雕玉琢的脸颊,粉粉的嘴唇温润而柔软,太过纯净的眸光闪烁着兴奋,小扇子一般长长乌黑的睫毛忽闪了两下。
终余痕忽然觉得,如果他换上女子的衣衫站在那台子之上,又会是什么样呢?
呵呵笑了两声,竟然不由自主的避开了倾绮风一些,手中随意把玩着两个核桃:“如果觉得哪个女子最美,只管给她丢钱就是。”
“丢钱?”
倾绮风裂了裂嘴:“为什么要丢钱呢?是不是哪个女子得的最多,便是最美的那个?”
终余痕听着这解释倒也不算偏差:“看中了可心的只管为她抬价,身价最高,岂不就是最美的了?”
“噢!”
倾绮风恍然大悟:“虽然用钱去衡量很是粗鄙,但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方法。”
“?”
终余痕手掌轻轻拍上了脑门,这个傻小子,果然是呆的可以。
等待的时间并不算久,大厅之中炭火生的更旺,灯盏更加多且明亮起来。四周门窗纷纷拉上厚重的帘子,隔了外面的冰天雪地,营造出一个暖意融融却十分香艳颓靡的空间。
唱戏的撤了下去,大家纷纷静了下来,眼睛都望台子上望去。有一个裸着肩膀的大汉走上,宽厚的大手“咣咣”击了两下:“大伙都把眼睛睁大了好好瞧着,钱袋还瘪着的赶紧叫它吃饱了!”
“吃饱了!”
有几人在台下响应一声,引来了哄堂大笑。
大汉一抬手:“竞宝开始!”
“好!”
又是几声粗犷的吆喝,人人脸上生出期盼之色,倾绮风不禁跟着扬起了脑袋:“终大哥,就要开始了!”
姑娘上台之前,都有人通报她们的年龄,才艺等等,这第一位上来的便是某个青楼的头牌,名唤翠姐儿。翠姐儿擅长琵琶,一双盼顾四飞的杏目,含着几分风尘却清高的神色,款款走上台来。
纤纤身姿,弱柳扶风,怀抱一个古木琵琶,走的是袅袅娜娜,裙带翻飞,遗留香风阵阵。
果然是个姿色出众的美人,一出场便引得叫好一片。
琵琶丝丝缕缕,幽幽噎噎,仿佛吐不尽满腹的心事。曲声未停,就有人开始在下面竞价,一个两个,各种声音不断的扬起。
终余痕手指翘了翘桌面,对着倾绮风道:“这一位如何?”
倾绮风正看的新鲜,面脸笑容的洋溢:“恩,这个很美。只是曲声有些微瑕,算是美中不足了。”
“噢?”终余痕微微点了点头:“想不到你还懂得音律!”
倾绮风嘿嘿一笑,托了腮帮子继续津津有味的观看。音律之事他怎会不懂?几乎十八年寸步不离倾府,无聊的时光便是在各种各样的学习中打发的。倾是非给他请的哪一位不是一等一的高人?
众人的兴趣被吊的越来越足,氛围更加噪杂热闹起来。环肥燕瘦,各种美人已经亮相了好几个,琴棋书画,各种才艺也是轮番的上场,难的倾绮风都能点评一二,话虽不多,却句句都在点子上。
原本这种事情,终余痕可谓极其的活跃,无奈今天心里似乎兴致却不高昂。偶尔侧目看一眼身边的倾绮风,室内的温暖给他的双颊染上花朵一般艳丽的红晕,在一袭白衣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肌肤动人。眼角眉梢的笑意浓了淡了,时不时勾起的唇角,毫不遮掩的透漏着心中的喜恶。
终余痕自嘲自己,到底这是在干什么?却又屡屡忍不住侧目看他,这一晚上,就着这样心情的起起落落中,极其纠结而繁杂着慢慢度过。
“终大哥!”
倾绮风忽然转头,正对上终余痕来不及躲闪的目光,终余痕讪讪笑了一笑,倾绮风眉头一皱,撅了撅嘴:“终大哥,你怎么看着有点怪怪的?”
终余痕晃了晃头:“没怎么,只是忽然转头看见你,笑得像个傻子。”
“啊?”
倾绮风不禁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不满的努了努嘴,但是依然压不中眼睛里面的喜色,指向台上说:“终大哥你看,那个鱼瑶长得极美,而且唱腔也好听,一定能够比过前面那几个的吧?”
终余痕往台上一看,这鱼遥的确姿色更出众些,唱腔甘甜,哝哝软软,倒是极其的柔美。
“你喜欢她?”
倾绮风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更出众的,但是她比前面那几人却要好些。”
终余痕嘴角一勾,他果然是个男人啊,是男人总会喜欢女人的。
“一百两!”
“终大哥!”
倾绮风不可思议的看向终余痕,终余痕将抬起的手收回:“既然喜欢,大哥就帮你买下来!”
“买下来?给我?”
终余痕这一百两价格出的极高,对于春xiao一刻,这样的价码一般是给那些第一次接客的姑娘。已经有人好奇的探过头来看是何方神圣,角落里不知道有谁又叫了一声:“一百五十两!”
“两百两!”
“......”
这里面坐的都是些财主,终余痕又怎么不知?他的一百两叫出声后,竟然激起了一些人斗富的心思,目的已经不单是一个貌美的女子,腰缠万贯,谁又肯在这个时候让美于人?
叫道三百两之后,骚动忽然平息了下来,终余痕眼中含笑环视一周:“五百两!”他轻轻的说着,却貌似一幅势在必得的模样!
倾绮风赶紧站起身去拽住终余痕的胳膊:“终大哥,你不是说要选美么?好好的把人家姑娘买下来做什么?”
终余痕坏坏一笑:“看你小子被倾老爷管教的太严格了,今日难得见到一个看得上的姑娘,我这做大哥当然要成人之美,好教你这个傻小子也尝一尝女人的滋味。”
倾绮风脸色一下红透,更加紧紧的拥住终余痕的胳膊,万不肯让他再抬价了:“什么女人的滋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众人视线纷纷投来,直叫倾绮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五百两买一个青楼女子一夜,可谓是开出了天价了。连在台上唱着小曲的鱼遥也不仅将目光投放过来。
“终大哥!”
倾绮风紧紧握上了终余痕的手,想要把他拽起来:“大哥,我们快走吧,我不要什么姑娘,万不要在这里造次了!”
“绮风......”
终余痕手掌被倾绮风一握,忽然的心里滞了一下,他的手细滑柔软,掌心温暖的触感。这是倾绮风第一次主动握自己的手,终余痕不禁这么想。忽然的就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后悔,就真的那么希望他去喜欢一个女人么?
倾绮风竟然一时没有拽动终余痕,心里已经有些恼了:“大哥若是喜欢尽管自己买下,我要回房去睡了!”
“绮风!”
终余痕一愣,反手将倾绮风拉到自己身前,站起身来淡淡一笑:“我这五百两是替我这小弟给鱼遥姑娘唱曲的赏钱,先行告辞了!”
终余痕话声一落,握紧倾绮风的手,拉着他扬长而去。
众人一片哗然,出到五百两竟是作为唱曲的赏钱,这两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鱼遥不禁愣住,连早就唱熟了的曲词都给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