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绮风跟在花漫天身后耷拉着脑袋,有些无可奈何的不情愿,但是并没有感觉到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于花漫天的恐惧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无踪了。
花漫天顿住一下身子,伸过胳膊拉起倾绮风的手,带着她慢慢往前走,脚步轻快,似乎人有些得意。
倾绮风没有大惊小怪的要将手抽回来,她看着花漫天银灰色的发丝轻摆:“为什么我非要属于你们某一个人不可?也许我没有什么资格自己做决定,因为是在灭花宫,因为我什么也不懂,无能到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只能属于你们某一个人才能保住自己。而且必须要做出正确的选择,是这样的吧。”
花漫天停下身子,回过头来露出了笑容,眉头皱了皱:“恩,帮我束发好不好,我想你应该更喜欢像袭霜那样将头发束的整整齐齐的模样!”
“什么?”
倾绮风狐疑的抬眼,怎么会忽然想到要束发?
不等她的回答,花漫天便又拉着她的手顾自往前走。原本空荡荡的灭花宫因为花漫天的到来,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很多的宫女,一袭的白衣,来来回回各司其职,仿佛一直都没有懈怠停顿过。
许久不曾来到灭花宫的主殿,竟然已经变换了另一番精致。奇花异草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无影,枯败的树枝,光秃秃的,死气沉沉的衰败荒芜。只是那天空飘着静静的雪,纯白的,一直在半空中飞舞着,一着了地,便无形无踪了。
空气有些干冷,进了主殿才发现殿中养满了水仙。玲珑剔透的玉盘,素洁的小小花朵,青翠舒展的叶子。摆得到处都是,窗棂上,桌子上,墙角边.......
暖春三月,正是人间芳菲的时节,偏偏这里要与众不同。
水仙的簇拥下,外殿摆下大大的梳妆镜,花漫天坐在镜前,往倾绮风手中塞了一把翠绿色的玉梳子。
倾绮风无奈,只好接了过来,看了看镜中花漫天淡淡的表情。
银灰色的头发垂在地面上,被柔软的绸缎接着。慵懒的华贵之色,也是唯一不可调和的颜色。固执的灰度,单调似乎没有一丝的感情。
倾绮风小心翼翼的竖着,发丝很软,梳子放上去仿佛就能一下滑落。
“为何要将这里变成这副景象?”
“恩。”
花漫天懒洋洋的哼了一声,原来他已经快要睡着了。
倾绮风看着镜中的他眼睛微闭,恬淡的像个孩子一样。不禁摇了摇头,专心的梳理头发。
“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倾绮风笑笑:“哑奴说你总是睡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就睡一会吧!”
“恩,你说这里啊。我在想外界现在应该还是冬天,但是又不知道那里的冬天是什么样子。”
倾绮风的手便停滞了一下:“其实外界的冬天跟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四季变换乃是自然理法,何苦特意的去改变它。”
花漫天从镜子里看着倾绮风的脸,过了好一会才说:“换了别人跟我说这样的话,现在已经是尸体了。”
手中一紧,生生扯掉几根银灰色的头发,花漫天立刻嘟囔道:“轻一点,轻一点!”
这番无邪孩童般的表情,刚刚竟然那样毫不在意的说着恶魔的话。
倾绮风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连忙道歉后,将头发用双手拢起来。
“我没有变成尸体的原因是什么呢?”
花漫天似乎有些倦了,双肘支在面前的桌子上,给倾绮风增加了些许的难度。
“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罗嗦,很烦?”
“......”
倾绮风愣了一下,抿了抿嘴:“恩。”
然后便决定闭上嘴,什么也不多言了。
花漫天瞧着她的表情好笑,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真是没有一点挑战。
花漫天:“不过,我很喜欢你啰里啰嗦的,这倒不会叫我觉得无聊。说起你没有变成尸体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不想因为你跟袭霜闹得不愉快,也或许,我根本就没有生气。啊,我说过,你要做我的女人来着。怎么忽然就忘记了?”
花漫天说着摁了摁脑袋,似乎真的因为忘记了那件事情而感到苦恼。
“唉!”
连倾绮风都忍不住叹息了,要能够看懂花漫天,恐怕自己没有几千年的修为是不行的了。
将头发束了,因为他的头发太长,所以发髻很蓬,倾绮风便取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冠陇上,最后固定一支同等质地的玉簪。
花漫天对她的选择很是满意:“你知道我喜欢玉?”
不知道就奇怪了,整个灭花宫的修筑用去了那么多的玉石,各种成色的玉器更是随处可见。
倾绮风道:“你还喜欢便好。”
“恩!”
花漫天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然后将倾绮风叫过去靠近了问她:“如何?”
原本精致绝美的面容因为将头发束起,减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硬朗整个人更加挺拔,英气勃勃。特别是那眉心一点艳红,一身华美的袍子,不论何种的表情,都在演绎着风姿卓越的极致。
倾绮风倒是真的认真的看了看,心中也忍不住赞叹。到底是上天太过于不公,还是太过于厚爱,能够给这个人永恒的生命,最强大的力量,还有这样最绝美的面容。
倾绮风笑笑:“很好!”
花漫天脸色却一下变得阴沉:“怎么不见你目光里有一丝的波澜?还是罢了!”
说完竟然一掌拍碎了妆镜,很有些火焰。
倾绮风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叫他不满意了,总归这样的花漫天也差不多习惯了,所以也算没有受到惊吓。躬身去将那些镜子的碎片一片片捡起,默许和包容了花漫天的任意妄为。
“你看我,跟看袭霜的时候,眼神完全两样!我要你,将那种目光给我!”
花漫天居高临下,倨傲的命令的口吻说道。
倾绮风愣一下,却扑哧一声笑了:“纵然是做了一样的头发,终归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当然会有些不一样啊!”
花漫天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那究竟哪种更好些?”
这个问题......
如果可以将倾绮风的思维打的一片混乱,重新用不规则的方式来排列,那么她就可以跟得上花漫天的想法,不用在一直错愕着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镜子的碎裂之声,两个白衣的宫女走进来慌忙收拾。
青獠来见:“宫主,这一次带来的人类均未能通过玉盘宫。”
花漫天只摆摆手叫她退下了。
倾绮风似有所思道:“玉盘宫?”
花漫天道:“你也走过的那个地方,这些人类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还好我已经有了绮风,已经不再需要别的宠物了。”
倾绮风立刻想到第一次走进灭花宫的时候,那个叫人心悸的纯白色宫殿,难道又有了新的人类进来?已经悉数被装在袋子里了么?
“其实,那是我给自己修建的坟墓。”
“什么?”
“你该走过三道隐形的门,那象征着三欲门。而那个坟墓,就是我对外界的所有了解,听说了再多,眼中依然一片空白。所以除了纯白,什么也没有。那里会叫人心悸,恐惧,绝望,就是那样的感觉。”
倾绮风直起身子,眼中是一种悲悯的神情。
为何花漫天会执着到这种地步?明知道不会死,又为何给自己修建坟墓?难道在他看来,一旦走出外界,下场便只有死么?既然会死,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