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太虚观之旧迹，已了然无痕，只芜草夹道，野花杂生。数日后，扬州城盛传太虚观在几天前的晚上，红光万丈，仙乐飘飘。听说还有人隐约听到歌声，之后光闪乐止，太虚观便消失殆尽，必是仙姑羽化升天去了。一时之间，好道之风盛行，还有人供起了幻仙姑的牌位。此是后话。
话分两头，且说教我读书的西席贾雨村先生因有事，耽搁了两天，直到正月十九才开课。讲得不过是《四书》之类的，我甚不爱读。这些不过是禄蠹利鬼巧取功名的筏子而已，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读它作甚？中间又会串讲一些《孝女经》、《烈女传》之类的蠢书，孝、烈原不错，只是那孝的有些牵强、做作，烈得也有些愚昧、迂腐。况贾师傅讲起来摇头晃脑，如痴如醉，书中写的都是至理名言，不可更改，甚是好笑。我只不理他，有时跟他习字罢了。
后来，幻姐姐听说，便劝道，是书便有可读及可取之处，只不过需看的人甄选罢了。就是老庄之奇书，内也有微暇。如《南华经》中《说剑》篇，则有违庄子一书之旨，少了返朴归真之质，追求自由之性，自然无为之心。《四书》中也有此许清微淡远之语，值得借鉴。我听了才略读了点，只仍不喜欢罢了。
幻姐姐走时，她所授之精要，我已了然于胸。而《四书》之类，我连一本也未学完。
那贾师傅不苟言笑，古板呆滞，内容又枯燥无味，听其课犹如嚼蜡，涩不堪言。只是他教我习字的时候，我格外认真——这样我就可能自己选择读什么书。下了学，我也是闷闷的，不似往日间那么爱说话了。
母亲似有察觉，就命雪雁并另一个稍伶俐的丫头陪我读书。一天或半晌她二人坐在课堂不过滥宇充数罢了，贾师傅的话对她们来说如同天书。可至少，也使我有伴可寻，不致太寂寞。她们或窃笑的憨态，或私语的俏皮，或贪睡的怪样都给这个枯燥的课堂增趣不少。我学习的速度也快的，连那呆板的师傅发现和她们说话是对牛弹琴，但也不甚在意，反而有时会拿她们打趣，只是含蓄的紧。下了学，或和雪雁她们做功课，或同母亲弹琴，或同父亲读书，或与紫干娘说话，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了逍遥自在。
然而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看看又是一年春来到，我已六岁了。父亲新任不过一年，大年下，人情往来，自是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