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着纯狐走了大概两里多地,便到了龙族的部落。部落里早已传开消息,男女老少聚集在一起等着迎接他们以为葬身山上的美丽的祭师,另外也是为了想看看我们这几个异族吧。我们在这些充满了各种情绪的目光的注视中进入部落的议事大厅。大厅两侧站着彪悍的武士。中间的桌子上摆着各种水果,有女人不断地端上各种诱人的菜肴。在正堂上坐着几个大概是族里的长老,正神情紧张地等待我们进来。
“这真的是纯狐呀,真的是难以置信啊!”一个长老看见我们走进来站起来惊声道。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都站起来应声道。
“是我,各位尊敬的长老。”纯狐笑道。
“那个是逢蒙吗?”一个长老打量了我们一番后指着逢蒙问道。
逢蒙忙点头答应道:“是我啊,文长老!”说完竟哽咽起来。
“太好了,你们都还活着,这真是神的无限恩泽呀!”东文长老颤抖着举起双手道。
纯狐清了清啜音,对几位长老说道:“各位长老,这次我能从勃齐山上全身而退,无疑是我们的保护之神动了悲悯之心,特意指引这些世间罕有的勇士们,用他们无人能敌的本领,杀了为祸我族多年的夔牛野怪,我们再也不会听到那因此失去亲人的悲惨哭嚎,我们也不会再因此去掠夺兄弟部落的孩子,让他们和我们一样悲伤痛苦。”
文长老向我们微微一躬,“多谢各位勇士。”
奚伯指着我说道:“这是我们部落的酋长——羿!”
长老们听了神情都为之一变。文长老忙又躬身道:“失敬失敬!”随即招呼我们入坐。纯狐说道:“快把最好的美酒端上来,咱们尽情地开怀畅饮!”
一会儿美酒佳肴摆满了一大桌子。我们早已经饥渴难奈,顾不上许多,一时大吃起来。纯狐怕我们不自在,吩咐两边的武士下去了。她已经换好了衣服,美艳如花,光彩照人。
几位长老轮流敬酒,尽表仰慕和感激之情。我倒有些纳闷,一直未看见他们的酋长,忍不住便低声问身边的纯狐:“怎么不见你们的酋长?”
纯狐听我问这个,脸竟一红,随即显露悲色,她端起陶杯喝了一大口酒,“上次对你们部落的战争,让你们失去你们爱戴的酋长,但神并没有偏袒哪一方,也同样让我们失去了英武的酋长。但因为龙族对谁能胜任酋长分歧较大,所以酋长一直未能选出。平日的事情都是由几位长老和我来定夺。”
晏龙听到这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东西几乎要被震碎。“咎由自取!”
座上一位长老怒视着晏龙,沉声喝道:“你说什么?”
晏龙站起来瞪着要暴出来的眼珠,叫道:“怎么样,我说你们是咎由自取,该招天谴!”
那位长龙也起身叫道:“哼,别忘了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纯狐和文长老忙起身制止了那位长老。我也示意晏龙坐下。东文长老说道:“大家冷静一下。既然我们今天能坐在同一张桌子饮酒,我们就应该不计前嫌,理当互相尊重!”
这时,在树林里带头的于辛闯进来,“凤族人来了!很多人,杀不杀?”
纯狐忙道:“不要轻举妄动!羿,我们去看看。”
我们扔下酒食跑到外面。我想一定是大章回到部落带着人过来了。果然,龙族部落外聚集着我们凤族的勇士们,除了大章,我还看见了为首的寒浞。这时,两个部落的人都已弓箭上弦紧张地对峙着。
我和纯狐来到人群中间,各自让自己的人放下武器。“现在是打是和全靠你了。”纯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我来到凤族的队伍前,人们兴奋地高呼着我的名字。
“全族的人都你们感到骄傲!”寒浞赞赏地对我说,“你们一定会让凤族的威名扬于四海!”
我一边接受勇士们的欢呼一边对他说:“纯狐,那个女人,是龙族的祭师,她愿意和我们结盟,永不攻伐。怎么办?”
寒浞盯着纯狐说:“他们酋长呢?”
“死了,现在还没有。”
“她能作主吗?族里的长老是什么意思?”
“长老似乎还是比较尊重她的意见。”
寒浞沉吟了一下,“我能和她谈谈吗?”
“当然。她应该会很愿意。”
纯狐当然愿意坐下来谈。双方把武士都退回一定距离外,免得节外生枝。对于谈判,我很乐意有寒浞这样的精明人代替我。至于什么结果,大不了双方要拼一下。纯狐有足够的诚意,她以神的名义先说服了几个长老,让他们对她的想法不容置疑。结果虽然不是拼命那么糟,但对我来说,还不如以命相搏。因为,寒浞与他们达成的约定是,双方共同推举我为部落联盟的首领,但条件是与纯狐联姻。也就是说,我要娶纯狐为妻!拿他们的话说,一切皆为神意!
神意?!神意让我失去娥,再让我另娶纯狐?我躲开寒浞逼视的眼神,每当他以神的名义宣布某件事情时,仿佛他就是不容违背的神。
但这时我仍重重地摇着头,“不行!我宁愿不当这个首领,甚至不当凤族的酋长。娥生死未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背叛娥。”
寒浞叹了口气,沉声道:“羿,你是老酋长亲选的首领,凤族人无不敬仰的勇士,怎么能轻易放弃老酋长和全族人的厚望和寄托!也许你现在还年轻,对天下事并无太多的了解,也不过多的关心。但你应该认识到,一个人自己的生存和快乐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你肩负的是全族人甚至全天下人的生存和快乐。真正的英雄是胸怀天下的!和自己喜爱的女人厮守一生固然是件美事,但又有多少族人正忍受着战争、饥饿、洪水、猛兽带来的煎熬,你看着他们这样的生活你真的能独享快乐吗?懂得牺牲的人才是真正的勇士!而牺牲不仅仅是用生命去厮杀,还有敢于舍弃个人欲望的决心。况且让你和纯狐联姻并不是要你放弃娥,纯狐也答应过要帮你找到娥,有她的帮助,找到娥的希望会更大。她也表示,找到娥后,她会和娥以礼相待,绝不相欺相妒。”
寒浞就这样一会儿天一会儿地,我竟渐渐被其说服了。到了这地步,还能怎么样呢?我有时很恨自己的软弱,外部意志的力量总能改变自己的意志,往往在别人的劝导下很快就顺从下来。这种顺从能归结到对神的顺从吗?我知道,这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恰当的理由罢了。
晏龙他们几个听到这个消息,着实让他们也震惊了半天。叫喊着不如在山上就杀了那个妖女,一了百了。但也只是这样瞎嚷嚷了几声,也就悻悻地沉默了。我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无奈,我默默地离开众人的视线,这时候我已不能指望任何人,我感觉被一股什么力量正裹挟着,无力挣脱。而从前每当我心力交瘁的时候,娥就像个女神一样用她无尽的温柔化解我的困苦,让我重新焕发雄壮的勇士之心。我失去她,如同失去依附的灵魂。现在尽管身边围绕着恭敬的人们,却仍感觉置身于荒凉的苍穹之下,独自承受着生命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