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您不是日理万机嘛，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空闲功夫寻我这个瞎老头子来取乐？”
正值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御花园中一片素色，只有零星几处露出一抹花色。
此时此刻，逯灏抱了双臂，一脸纠结地看着坐在桌台下右手边笑呵呵的银发银须老人。
奇怪的是，这老道人的眉毛只长在左边，而另一边却是光秃秃一片。
立在逯灏身侧的上官沁端详着老人的脸，这人老了还真是没有多大变化，十多年不见，他居然一如往昔。
“您老何苦要挖苦我，若非遇了难事需您指点，我又何必再这般冰天雪地急急寻了您来。”逯灏挑了眉毛，故作忧心忡忡。
“你这孩子也是一点没变，若是真的有诚意寻我，又作甚么要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大老远从山上下来到你这皇城中来。”老人虽穿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但是言语中却带着笃定之气。
“您老就不容我骗您一骗，总是那般戳穿……”逯灏笑了笑，继而又失了表情：“实际上，这次寻了您老人家出山，是因为一个人。”
“是端木小子家的那个千金？”老道人语气轻松，仿佛是在对别人说今晚吃什么。
端木小子……上官沁失笑，不知南王此刻听到这话该是什么表情。
“呃……正是，当年您在南王妃十月怀胎之时便请天命询问过她，而在她出生之后，父亲与王妃定下我两人婚约时您也是在的，不知您可曾看出些什么？”逯灏说这番话时，两眼紧锁着老道人的神情。
那双眼中并没有浮现出他所期望的东西。
“贫道有幸得太上皇厚爱，那时不过是走走场面而已。”
逯灏双眸一颤，眼中全是老道人嘴边淡然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还有劳上官爱卿将一眉道仙送回山上去，一定要亲自去，不得有误。”说罢提了最常用的那支兔肩紫毫笔，扯了宣纸埋头写起了蝇头小楷。
上官沁眼见自己被推倒了风尖浪口上，却也是苦不堪言，这老道人，看上去慈眉善目，但损人的技术可是数一数二，小时候见了他一次，就给自己留下了几位惨烈的心理阴影。
所谓，人不可貌相。
刚挪到那正笑眯眯望着他的老人面前时，本低着头练字的逯浩看向窗外：“走之前，不知一眉老人家是否愿赏脸与我到那御花园走走？”
“甚好，甚好。”老道人捋了捋银须，“圣上先请。”
逯浩忙放了笔，有条不紊地迈了步子先行出门去，上官沁立马跟在身后。
老道人面上的笑意更浓。
这小子，几年不见，变化倒是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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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兄，这几****可谓是日渐消瘦啊……”澹台沨依然坐在黎曦床边，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萧汣又一次出现在眼前，闭了眼回想，自从上官沁寻了他来，他便一直都没再回过夜琉歌中，白天都不喜出房，晚上也不见点灯，开始的几日还不小心将走夜路的柒儿吓到多次。
“哦……这倒不碍事。”萧汣淡淡一笑，接过黎曦的玉臂，两指轻打在手腕处。“实不相瞒，萧某人许久不曾见过太阳，这几日可谓是‘有幸相见，无福消受’啊。”
“难道萧兄怕了这光不成？”澹台沨见他把完了脉，便又将黎曦伸出的手轻放回锦被之中，隔着纱，看不清那双紧闭的眼，只能看到同萧汣一样惨白的面庞。
“多年不见，自是有些畏惧的。”萧汣抿了唇：“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脉象平稳了些，看来那参汤灌得还是有效。”他十分清楚，澹台沨每日都不曾出门，一日三碗参汤要进黎曦腹中，可是全仰仗着他的耐心的。
“话说，那日上官兄跑走之后再不见他来过，是有什么事吗？”萧汣换了话题。
“想必是的，他是圣上身边的红人，那天可能是想到还有什么事没有做才跑走的吧，这几日大概是很忙才对。”澹台沨虽日日坐在这里，可他的任务可是一点都没有落下。
那个一眉道仙，定然很有来头，能让当今圣上如此器重的人恐怕也是为数不多的。
虚掩着的门“扣扣”地响了两声。
“沨公子，萧先生，柒儿送了参汤过来。”门外传来柒儿略显沙哑的声音。
“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一身淡色侍女服的柒儿，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中镶银小碗里盛了半碗还冒着热气的参汤。
“受了风寒？”萧汣看了进门来的柒儿两眼，冷不丁冒了这一句。
“先生好眼力，不愧是名医呢！”虽说是受了风寒，精神上有些不济，但柒儿一进门就感到气氛压迫，知道这两个大男人又是快到了“笑叹词穷”的地界儿，忙带了笑来缓和气氛。
“看看，虽然着了病，这嘴依旧是不饶人呐！”萧汣苍白的脸上挤了一丝笑意。
“柒儿，将参汤给我，然后你请萧兄去看看吧，你都病了，那小阮定是难逃一劫。”澹台沨淡淡一语，也不多言。本也是累极了的，能多守她一会儿是一会儿。
因此话音也透着一点慵懒之气。
柒儿低低应了，将小碗端放在圆桌上，也不多作停留，只是看了看薄纱后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多天的小姐，心里有些苦苦的。
“萧先生，请随柒儿来，虽说柒儿生了病扛一扛也就过去了，但是小阮还小，还是个孩子，经不起这般的风寒。”垂了手同萧汣一起去了。
房中仅剩了澹台沨一人，视线落在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参汤上，可焦距早已不知了去向。
“曦儿，你真的是越来越能睡了，先是睡了一年多才醒，再是睡了半个月多才醒，这一次，你又要打算睡多久才醒呢？
曦儿真的是，越来越自私了呢，仅只你一个人睡，罚我在旁边夜不能寐，寝不得安，活生生折磨我们这些没睡的人。
你又于心何忍啊？”
澹台沨没有发现，此时此刻，黎曦的额头上泌出了大大小小的汗珠，小嘴正微张着大口喘着粗气。
一缕发丝衔在她干裂的口唇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