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识也有限的很,你找你叔叔问去。”我有气没力的谦逊。
灵渚一笑:“叔叔常夸嫂嫂聪明伶俐,让我有疑问只管请教嫂嫂。”
我看着这个堪称少年孙皓洁的家伙,挥手道:“你说吧。”
“侄儿昨日看书,见《周礼·天官·九嫔》里有句‘九嫔掌妇学之法,以九教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侄儿不解,嫂嫂可否给侄儿说说,这句话如何讲?”
我嘴角抽搐。这个灵渚想必五百年出山一次,连千年前的书都拿来问我,而且含讥带讽。我笑了笑,小心的从纸箱子上下来,问他有没有纸笔。他摇头。我在墙角寻到一把笤帚,在灰尘仆仆的地上给他扫出个等式。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谢长安。“知道了吧?”我用老夫子的眼神瞟他:“以后你只要观我言行举止,自然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了。”
我把笤帚一抛,爬回床上。
“嫂嫂哄我吧。”灵渚笑。
“那你去问你叔叔。”
“叔叔叫我问嫂嫂。”
“为什么问我?”
“嫂嫂冰雪聪明,学识渊博。”
“那你还怀疑什么?我都说了,就是那么解。”
“可是侄儿听别人却是另一番讲法。”
“你信他们还是信我?”
“自然信嫂嫂,可是......”
“可是什么?你现在一边儿去,别妨碍我睡美容觉。记住妇容第一课,早睡早起身体好。你别害我熊猫眼,毁了我的容。”
觉不是那么好睡的,天花板白炽灯亮了一夜。灵渚这个人妖故意把开关放在离地三米的墙上。他似乎是个小头目,驱散昨晚飞来看热闹的荳翎后,留下两个呆兮兮的在窗台上监视我。一大早,他殷殷勤勤给我送来一碗稀黄的羹。我谢了他,接过来,对着里面的黄汤理头发。
“嫂嫂不喝吗?”
“啊?是吃的啊?我还以为是镜子呢。”
灵渚意味深长的一笑:“嫂嫂要是胃口不好,那这几天我就不送饭过来了。”
我深长意味的一笑:“灵渚侄儿好乖巧。嫂子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得厌食症饿死自个儿。可惜你叔叔对我太上心,以前总挡着不让。”
他瞪着我,我把碗一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家伙,”我学着孙皓洁的口吻:“你最好把我好吃好喝伺候着。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叔叔不会放过你。
他冷哼了一声:“是吗?我可不怕。我偏要试试把你饿的半死,看那只赤狐会不会来救你。”
“赤狐?”
“嫂嫂何必装傻。那只赤狐仗着有把好剑,竟然追到螟岭来伤了我叔叔。他真当我们荳翎好欺负?!”
我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总算弄明白他想干嘛。“你是想用我把那个什么赤狐引来,打上一架?”
他笑:“嫂嫂觉的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口若悬河,鼓动他让我骑他背上,手持巨幅红布标语,上书“阿球,长安叫你回家吃饭。”,然后日日在杭州上空盘旋。“说不定,他就看见了。”我总结。灵渚被我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拂袖而去。我躺在纸板上出神。难怪上次送我父母回家后,到文暄传媒找不到孙皓洁。原来是阿球去找了他麻烦。我和孙皓洁的梁子越结越大,善了的可能越来越小。他虽然和我立下血咒,但我打赌他定然还在惦念往生珏。他无法亲自动手,就支使别的荳翎来禁锢我。我身边的妖都是独行侠,我万万没想到,他偏会有一帮可以替他出头的亲戚。
我家的表叔也数不清,但拉来和荳翎干仗?还是算了吧。我想象老妈在荳翎群中舌战群儒的风采。老妈口角锋利我有信心,前提是对方不能动手。至于言语迟缓的老爸,他只能在拟定停战协议时派上用场。非颜怀孕了,身怀六甲身子不方便,张晓韵早就跟我说了非颜的产假是一天不能少。我的一干狐朋狗友皆是凡人,让别人用血肉之躯筑起我的钢铁长城,不单无用,而且过分。
算来算去,只有发小阿球。可惜前段时间,我把他得罪的连面都不跟我见了。那只灵猪倒也想的美,要用我做饵钓阿球。不要说他把我关在这荒郊野岭闷着,就说我前些日子,在杭州天天逛着,敲锣打鼓找阿球,结果又怎么样?难道阿球一日不来,他就把我在这里关一日?
荳翎好像有个通病,喜欢给人起些神叨叨的称谓。孙皓洁叫我小家伙,灵渚叫我嫂嫂。两人同样面上一盆火,底下一把刀。我躺纸箱上皱眉,都是麻罗惹的祸。
灵渚没有幽默感。他真的不再送饭来。我去仓库一角的卫生间进出几次后,肚子饿了起来。书中自有千钟粟,我去翻灵渚替我备下的书,聊以解饿。一看之下,我怒了。他给我留的全是线装古籍。什么《烈女传》《女经》《礼记》《仪礼、丧服、子夏传》《周礼天官内宰》。
我把书抛掷地上,躺回床上节约体能保护视力。
仓库里边角潮湿,蚊蝇遍地。我被迫当了回舍身饲蚊的佛陀。这个仓库是天然的监牢,连门都没有,四围都是墙,出口在六七米之上,仿佛专门为荳翎囚人建的。两只憨厚的荳翎丑鸟占据一南一北两扇窗口,一只用绿眼盯着我,一只面朝外,请我欣赏它有一溜黄羽金灿灿的后尾。我朝盯我的那只笑。
一晃,两天。
任凭我百般挑逗,两只荳翎里没一只理会我的搭讪。我担心着店里每天收上来的现金,着急上火的想给徐蓉去个电话,拜托她代我收收。肚子饿,没睡好,被囚禁,挨蚊咬。我心里五味杂陈,仰天大叫:“阿球,救我啊~”。两只荳翎这下全用绿眼盯着我。我没把阿球招来,那只蠢猪倒施施然的来了。
“我没叫你。”我无力的说。
他冲我笑,递给我一包牛肉干外加两瓶奶茶。“在这儿舒服吗?”
我嚼着牛肉干:“舒服,但你嫂嫂我是忙人,还有事要办,能不能把我放了?你去我公寓等那只骚狐狸,好吗?”
他的眼里有点冒火:“这就是你的办法?你还真聪明。”
我笑:“灵渚侄儿,你要替你叔叔报仇,嫂嫂我支持你。可是你把我关这里,我怎么向你展示我的妇功呢?再说了,你那么厉害,难道我还跑的了?还有,你把我放回去,我会四处去说我被你抓了,让骚狐狸早点上钩不好吗?”
他怒笑:“你怎么知道那只狐狸会上钩,他要是不来呢?”
“不会的。他骄傲的很,你把他窝占了,他肯定会来找你算账。”我笃定的说。
灵渚低下头,半响,闷笑了一声:“那我们就试试吧。”说着他把我一拽,从纸床上掀了起来。我被拉的一踉跄,手往箱子上搭,纸床吃不住劲儿,一时散了架。他见我一只手还牢牢抓着纸箱,一扬眉问:“怎么?待舒服了,想在这里常住?”
“没有。”我马上放开手,对他讨好的笑:“灵渚侄儿,我们现在就走吧。”
突然仓库里一黑。我一看,绕仓库一圈的气窗又齐齐的落满了飞来的荳翎。“呃,那个......这几天多谢照顾,大家就不用送了。”我说了句场面话。一只荳翎飞落在仓库里。它变了身,我傻了眼。
“嫂嫂要往哪里去?”灵渚在我对面,客气的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