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世是叶蓁时,她就是个能很快接受现实的人,这一世成为年轻的沈逸然,她也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时间内,接受了自己将要跟可以定位为陌生人的穆储希做夫妻的现实。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就像当初她知道赵子良有秦雪莉,知道自己在赵子良心中的分量是那么轻微,心里的崩溃让她几天睡不着觉,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沈济舟和穆储希商议定下这门亲事的当天下午,秦苍志带着秦泽律登过一次门,从沈济舟这里得到了肯定的拒绝,秦苍志当场怒气爆发,拂袖而去。
沸沸扬扬的沈家小姐婚配事件终于告一段落,沈逸然心里既已接受了这个事实,日子继续滋润地过着,在后花园荡秋千时忍不住想,这渝州百姓们不知下一步要找点什么话题来消磨时间了。
沈逸然一边慢悠悠荡着,一边想象渝州百姓茶余饭后无聊地煎熬,嘴角不由咧开。突然一股力量把她用力推向天空,秋千狠狠飞起来,幸好她反应够快牢牢抓住绳索,才没有摔下来。回头一看,正是林梅卿一脸坏笑站在身后。
好不容易从秋千上下来,沈逸然抹一把冷汗:“嫂子,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啊?”林梅卿小孩心性,但是练武的人力气比不得平常女子轻柔,她这一下确实把沈逸然吓得够呛。
“你还在这里逍遥,我跟你二哥最近忙得不行。”沈元昊和林梅卿准备等到沈穆两家正式定下亲事,就回益州去照看生意了,他们的女儿沈瑜还在益州,这几天二人在忙着调动货物顺便运过去。
“嫂子,我跟着你和二哥去益州玩一阵,好不?”
“好啊!我可欢迎!只是娘肯定不答应。”林梅卿突然想起正事:“你快去换身衣裳到娘房里去,她正等着带你到寺里烧香,要感谢佛祖赐给你好姻缘呢。”说着呵呵笑起来。
沈逸然抬头望天,从此以后这个嫂子可得着损她的机会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赶紧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跟着蔡宁在一群家丁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往渝州最出名的灵佛寺进发。
自从上次沈逸然在灵佛寺出了事,加上最近的联姻风波,沈济舟加派了家中豢养的高手,在家中女眷出门时作为护卫,所以这次沈家母女到灵佛寺,倒像是哪方官员出巡一样兴师动众,一行人走在街上,引来众多百姓围观。
沈逸然是个坐不住的,在轿子里颠簸了一段适应下来后,把轿帘掀开一个角,欣赏起路旁群众的众生相来。这一个面皮清白,长衫方冠,嗯,看着是个读书郎。这一个姑娘蜜色皮肤,衣裳样式简单,布料一般,应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平常要干活的。还有这个,这个,那个……咦,这些人怎么都在指指点点,倒像是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激愤和兴奋?他们指点的对象,似乎就是她跟母亲这一行占了大半个街的队伍。沈逸然赶紧竖起耳朵,努力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唉,真是糟蹋了沈家的名声,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不孝女。”
“这沈家据说教子最是严格,真是千防万防,爬墙难防啊!”
个个做扼腕叹息状,古板些的,则是一脸的鄙弃。
沈逸然心里嘀咕,沈家就她一个女儿,她怎么就成了不孝女了?
“真是有伤门风啊有伤门风,应该拿去浸猪笼!”
沈逸然吓一跳,没想到这个地方也有浸猪笼这种灭绝人性的酷刑,他们这是认为谁要去浸猪笼?难道是她?
沈逸然一头雾水,尽量把耳朵竖直了,旁边声音太嘈杂,还是听不清这些人说的是什么,忍不住问走在轿子旁边的玉景:“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玉景脸色通红:“小姐……他们说的都是混话。”却再也不肯说下去。
沈逸然心里简直猫挠一样,这感觉就像当初她知道赵子良除了她之外还在外边有别的女人,却不知道到底是谁,让她心里备受煎熬,千方百计要调查出那个人到底是谁。
只是还没能让她有机会打听,两顶轿子在一群高手和丫鬟的簇拥下已经出了城门,靠近灵佛寺。
据说渝州以前出过一个活佛,当这个活佛还是和尚的时候,帮一方百姓做了许多善事,功德圆满之后便立地成佛了,成了佛之后还不忘继续给渝州百姓施与恩泽,为了感念并从活佛处得到更多的恩泽,百姓修建了这座灵佛寺。
灵佛寺位于渝州城外北山,北山并不高,山中却常年弥漫着薄雾,轻烟似地笼罩着漫山蓊蓊郁郁的参天古树,灵佛寺在半山腰一个小石崖边,傍崖而建,从山下往上看,只能看到漫山白雾,偶尔隐隐约约看到寺庙一角飞檐,颇有神妙之态。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寺外,蔡宁带着沈逸然,让两名护卫并两个丫鬟跟在身边进了寺内,其余人都在寺前大坪上等候。
寺前两只大鼎中香火袅袅,往寺里烧香的人络绎不绝,亦有许多大户人家女眷坐着轿子上来的,寺里寺外众多祈福者,均是轻手轻脚默默无闻,唯恐惊扰了活佛。
蔡宁带着沈逸然点香跪拜了寺中竖立的活佛像,口中默念有词。沈逸然虽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知识分子,但是经过这么一下莫名其妙的穿越,搞不清这是因为科学还是因为神仙做的好事,也颇虔诚地对着活佛拜了几拜,祈求沈家上下平安。
“宝儿,娘要去向方丈请教些佛理,你到偏阁稍等片刻。”蔡宁又详细交代了下玉景,这才独自往方丈处去。
玉景和春凤熟门熟路带沈逸然到了旁边一间房中,这房子平行分为许多小间,由一条回廊连接着。一个小和尚领她三人进了一个小间,奉上热茶掩上门出去了。
沈逸然四下打量,房间布置简单,一个茶几并几只凳子,茶几上放着几本经书,茶具却颇为精致,壶中散发着清香,想来茶叶不错。看来这是专门为来烧香拜佛的大户人家女眷准备的休息场所。
沈逸然招呼两个丫鬟坐下喝茶,正准备从她们口中套一下刚才在街上听到的零星碎语,隔壁房间似乎有人进来了,还不止一个人,听上去颇为热闹。好像是几位夫人在寺中碰上,进了房间开始说八卦,沈逸然干脆禁了声,默默喝茶。
“卢夫人,听闻最近令郎定下一门好亲事,女方是湖城顾员外家千金呢,恭喜恭喜。”
几个人恭喜之声此起彼伏,卢夫人似乎也很满意,开始说起这门亲事定的如何地巧、如何地妙,这顾千金又是如何地知书达理。
沈逸然听得心里发笑,不知道这个年代有没有可能产生婆媳矛盾?改天要是那顾千金嫁过来欺负这婆婆,到时候卢夫人会不会想起今天在众人面前的夸辞。
“卢夫人好福气,得着一个好儿媳。听说之前你家老爷也曾到沈家去提过亲呢。”
“唉,那时不知道这沈家小姐是如此不堪,幸好沈家自持家大业大,不屑与我等小户人家相交,要不我家孩子可就吃大亏了,这还多亏了活佛保佑啊。”
沈逸然耳朵又竖起来了。她来到这里不久,但是总有机会听墙角,并且每次都能听到有趣的事情,这次她们讲的,不正是沈小姐她嘛,她到底是做了多么“不堪”的事情?
“要说这沈家小姐竟然做出如此不堪之事,想来那御史大人应该还蒙在鼓里,你们说,这沈小姐会不会又要被退亲?”
“听说沈家还拒绝了秦丞相的提亲,难道竟是欲盖弥彰?”
“话说沈小姐还有亲事在身就做了这样的事情,秦丞相还上门提亲,已经给了沈家多大的面子,这沈家确实不知好歹。”
沈逸然正听得津津有味,玉景突然跪到她面前,生生把她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来扶,小声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快起来。”
玉景早已落下泪来:“小姐,快随奴婢出去吧,这些混话不要再听了。”连春凤也跟着跪了下来,求沈逸然快些离开。
沈逸然正听到紧要处,奈何两个丫鬟死活求着她走,只好随二人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