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秦泽律离开后,沈逸然再没了一点睡意。天气寒凉,她披上棉袍走到窗前推开窗,天才蒙蒙亮,大街上空空荡荡,秦泽律大概已经走远了,早已见不到人影。
呆愣着站了半天,手脚渐渐觉得冰凉,沈逸然走回床榻躺下,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心里一直想着天亮之后该怎么办,以后怎么办,却想不出一点办法,煎熬之际,连逃婚的心都有了,可是想到父母的苦心,想到逃婚之后该何去何从,不自觉地又退缩了。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沈逸然懊恼地用手捶头。
房间里光线越来越亮,外面渐渐传来各种人声。天下间千千万万的百姓,肯定都有自己的烦恼,有多少贤良女子嫁了无用败德的男人,又有多少人壮志不得酬,但是每个人都得跟着时间往下走,即使此路不通,又怎么会知道走过了这段没有彼路?今天担忧明天的苦,让今天也变得苦涩,这实在太得不偿失了。
既来之,则安之!路总该是会有的!沈逸然只觉得豁然开朗,虽然这心态很有些阿Q,但有一天过好一天,总比老是为前路悲叹的好。
心里打定了主意,看看天色已经大亮,沈逸然赶紧起床,就着水盆里的冷水洗漱好,看看铜镜中的自己,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好,眼底一些青黑,是昨晚没睡好跑出来的黑眼圈,整个人都有些憔悴的样子。顺便打点好行装——其实也就是秦泽律给买的那几件衣服,就出了房门。
一下楼,看到穆储希已经在楼下大厅里坐着了,面色平淡,端着茶杯在慢慢喝茶,抬头看到她下来,眼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沈逸然坐到穆储希对面,看看桌上除了一壶热茶什么都没有,顺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再顺手给穆储希茶杯中续了一些,回头招呼店小二:“小二,有什么早点?”
店小二快步走过来,躬身道:“公子、小姐早,我们今日早上有各色包子和粥,请问二位要些什么?”
沈逸然看向穆储希,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两眼明亮却深黑,像是什么都没看的样子,看到沈逸然在望着他,只默默转一转眼珠,却什么也没说。
哑巴!沈逸然忍不住心里腹诽一通,还是开口问:“你要吃什么?”
“馒头、白粥。”声音清冷,像这早上的空气一样。穆储希说完,径自看着店外。
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沈逸然瘪瘪嘴,回头吩咐店小二:“一笼小笼包、一碟馒头、两碗白粥。”
小二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把早餐端了上来。两人在一张桌上吃着各自的早餐,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穆储希吃东西一点声音也没有,沈逸然不自觉地叹息,人家家教还真是好,自己也慢慢把粥喝完,包子却吃不了几个。
“多吃点,路很长。”对面的穆储希突然出声,吓得本来安安静静喝粥的沈逸然一个哆嗦,直接被噎着了,拼命咳起来。她低着头咳了半天,穆储希递过来斟满茶的茶杯,她接过来一气喝完,才觉得好了些。
一抬头,迎上穆储希的目光,感觉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身上,真是丢人!沈逸然有些不自在。
穆储希慢悠悠收回了眼光,“我们要赶几天路,车马已备好,可能会风餐露宿。”
“几天?我们要去哪里?”沈逸然惊讶地问。
“去京城。沈世伯让我带你先过去,世伯与令堂随后就到。”讲话还真不是一般的简省。
“为什么?不回渝州了?父亲让我到京城做什么?”沈逸然惊愕,这穆储希总是惜字如金,不肯一次把事情说清楚,真是急死她。
穆储希迎向她的目光:“沈世伯让我送你到京城沈府别院,其他到时另做打算。吃好了就出发吧。”说完径自起身上了二楼。
沈逸然一头雾水跟着上了楼,到房间里拿了衣服包裹,再走下楼时,就看到穆储希背对着她站在客栈门口,她知道他是在等着她了。
出到街上,门口果真停有一辆马车,旁边一队大汉,各各都是牵着马,短衣束腰,一副劲装打扮,身后背着长剑。马车边上竟然还有一个十几岁的丫鬟装扮的女子,看到她出来,急忙几步走上来对她施礼:“小姐,奴婢锦书,奉公子之命伺候小姐,请小姐上车。”
沈逸然哑然,这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回头看向穆储希,他也正看着她,目光依然清冷深幽,“昨天已经备好,上车吧。”说完接过旁边一个侍卫摸样的人手中的缰绳,一步跨上马背,看着她,等着。
“办事效率真是高。”沈逸然小声嘀咕,扶着锦书的手上了马车,侍从们也纷纷上了马,赶车人一声吆喝,马车徐徐行起来,
沈逸然坐定,开始打量起车内摆设,车子不算宽,车壁严丝合缝,连车门处除了一席帘子外,还有一个可以推动的门,木门一合上,外边的冷气就被隔绝了,车里还是挺暖和的。况且车里还备有褥毯,她正坐着锦凳也是柔软暖和,锦书正把一个暖手炉递过来给她。
穆储希将马车备得很是舒适,看来也是多费了心思的,沈逸然不禁对他生出感激之心,不知道京城离这里多远,但是这样赶到京城,应该不会太辛苦。
沈逸然想着,掀开帘子看出去,看到穆储希骑着马正走在车子旁边,他披了一件暗红色的披风,长发高高束起,脚蹬一双暗金色软靴,背脊挺直地坐在马上,明明离得很近,看去却像是飘忽于千里之外一般不可触碰。沈逸然看着,心里微微升起一股孤寂之感,就像是从穆储希身上传递到她心中一样,不自觉又是呆呆地看了一阵,直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看到穆储希身体微微转过来,赶紧放下车帘,把车门拉上,老老实实坐在凳上,把手炉抱在怀中吸取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