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后遗症

“嘶……还有食物的香气。”朱石吐了吐信子，冷漠无情的目光望向另一边，其中只有贪婪的……野兽之欲，“还得继续吃，吃掉一切，吃……”他突然微微一怔，被野兽思维支配的脑中划过一道闪光。八臂蛇魔已被吃了个精光，这武警支队驻地里还带着食物香气的“猎物”……是什么？“除了老爷子和胡特派员，还有其他变异兽么？”朱石茫然四顾，心中的野兽和人的理智不断交战。“没有了，怎么可能还会有？我是魔蛇啊，我怎么可能分辨不出生物的气味？”他咽了口口水，理智渐渐占据上风，“我竟然……竟然想吃了老爷子，吃了胡特派员？！“恐惧，无边的恐惧骤然袭来，令魔蛇寒暑不侵的身子都打了个冷颤。“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天谴基因，给我变回去，变回人类！“心中的野兽随着他疯狂的吼叫而渐渐褪去。但朱石知道，它并未消失，只是深深地隐藏了起来，就藏在自己的每一个细胞，躲在脑海深处。“这还是我么，我真的还是人？”男人喃喃自语着。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蛇魔的残躯已悄然融化，成了汪洋般的血水。“娘个腿的，想那么多做啥。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谁特么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朱石摇摇头，甩去这些无谓的担心，“我肯定还是我，但兽化之后……该死，‘暴熊变’和‘猎豹变’的时候都没发生这种情况，只有‘魔蛇变’……不能再用第三种兽化了，绝对不能。”短短两天之内，他就已经历了数次险死还生的窘境。这还是只是灾难初期，大多数生物都没度过天谴阶段，甚至连胡雪雯预测中的鼠潮都没有到来。照这个战斗烈度继续走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交出脑袋。但与死亡相比，他更怕自己会伤害到亲人。“对了，老爷子，胡特派员！”他不再关注连尸体都没留下的八臂蛇魔，捡起盘龙条子棍后便拄着它一瘸一拐地走向远处。直到此时，他才感到身上无处不疼。尤其是双臂和双腿，更是使不出一丝力气，骨头恐怕是真的被粉碎了。“唉，没被蛇魔干死，结果要被伤势给耗死了？”朱石脑袋传来阵阵眩晕，忍不住看向蛇魔留下的血水，“也不知道喝了这东西能不能激发超速再生……嗯？嗯？！”八臂蛇魔溶解后留下的血水不含丝毫杂质，完全就是纯度极高的鲜血。再加上周围没有风，倒也能勉强映充当湖泊的作用。比如说……当镜子。“……啊？！”朱石呆呆地看着血水中的倒影，“噗通”一声跪在了血水之中。涟漪击碎了倒影，但却击不碎他脑中残留的印象。映在眼中的男人身上生着浓密的体毛，双瞳仍旧维持着狭长的竖形。四根尖锐的犬齿几乎要刺出嘴唇，，耳朵甚至还是尖尖的形状。胸口和四肢上的毛发完全充当了衣物的作用，即使在即将入冬的时节也不会感觉寒冷。可他宁愿没有这些，因为这根本不是人类……这是怪物！“变……不回人了？！”朱石愣愣地看着逐渐平复下来的血水，心中似乎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又似是什么都没想，思绪乱成一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仰天怒吼，声震四野，犹如兽咆。“是天谴基因的副作用吗……还是……等等，如果我大量进食，不停地吃，说不定还能变回人类！”朱石不再犹豫，一头扑进血湖，发疯似地吞咽着蛇魔血水。这液体不仅没有腥气，反而带着丝丝甜意，就像大夏天喝了一口冰泉水，凛冽入心。“……”一粒粒晶莹的水珠滴进血湖之中，泛起阵阵涟漪，接着便被男人的双手粗暴地搅散了。“变不回去，变不回去，变不回去！”朱石捂着脸，痛苦地缩成一团。他身上的长毛稍稍收了一些，犬齿也向内缩了一点……仅此而已。“兽化不止会带来精神状态异变，竟然还有其他后遗症，永久性的后遗症……”朱石猛地站了起来，所受伤害早已痊愈如初。可他心中的伤痕怎会消失，又有什么能够将之平复？怪物的相貌，人的躯体，这到底算什么？怪物么？人么？还是两者都不是？感染者想要吃他，变异兽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人类呢？他们就算表面上不说什么，心中照样只会认为“朱石”是个怪物！人不就是这样么，他们连身体不健全的同类都会歧视，更何况长着怪物外表的……怪物？没错，纵使老爷子不会在意这幅相貌，可父亲也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倍受其他人类歧视！当谈起老爷子的时候，别人不会说“这是个厨艺高超的老人”，他们只会在背后窃窃私，说着“这就是那个怪物的爸爸，就是他生出了那个怪物”！他的归处在哪里，他又有何面目继续面对自己的亲人！“……”朱石沉默半晌，突然抹了把脸，血水顺着短短的毛向下滑落，“至少现在看起来还勉强有个人样！不就是体毛厚了点么，欧美人也长这鸟样！淦，老子至少没有那呛人的体味！”最终，他只能自己学会坚强。“吸——呼，希望老爷子和胡特派员还没出事。”朱石拎着条子棍，快步走向远处。他还记得自己将两人扔在那里，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八臂蛇魔被吞吃一空后，蛇群也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似地四散奔逃。也许它们之中还会进化出新的蛇母，也许它们将就此泯灭于众多变异兽之中，谁知道呢？厨子根本不在意这些了。老爷子和胡雪雯就落在围墙边上，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倒也没受什么伤害。前者倒还好，那身厚厚的猴毛充当了不错的缓冲层，本体并没有被消化液侵蚀多少。变回人形之后，老爷子也就是没了衣服……头发和眉毛也没了，除此之外一切如常。“呼吸平稳，心脏跳动有力，只是因为缺少氧气而昏迷了……老爷子命真大。”朱石舒了口气，皱眉看向胡雪雯。和老爷子相比，特派员就凄惨了许多。那身战术背心并没有给她附加多少防御，反而成了阻碍。被消化液腐蚀之后，残存的衣物几乎和半融化的皮肤黏在了一起，恐怕扯一下都能撕层皮。她原本英气逼人、颇为秀丽的脸庞也被消化液弄得面目全非，几乎辨别不出多少原本的面貌。然而这些还只是外表的伤害，更可怕的是……“消化液流进了体内么。”朱石倒吸一口冷气，竖瞳微微一缩，“该死的，内脏功能怕是严重受损了，能不能挺过去都……艹，淦你娘的老天爷！你特么到底长没长眼睛！”他狠狠地一锤地面，正好惊醒了两人。“石头？”朱老爷子一跃而起，敏捷得不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头。他机警地环顾四周，少时经受的训练在天谴基因的作用下与新身体完美地融合起来，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敏锐的双眼与耳朵。“你这身子……咋又长个儿了？”老爷子皱了皱眉，似是颇为嫌弃，“长这么高有个啥用，找得着对象吗？你看看你爹我，就是因为个头不高才找着你娘的。我跟你说啊石头，女孩就不喜欢大高个儿，瘆得慌！”“爸，你就省省吧……”朱石苦笑一声，默默地握住了胡雪雯的双手，“胡特派员，你……”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听的话将是这个女人一生中最后的话语……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