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衣服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从来不会黑的盖过了白的，也不会白的盖过了黑的。若是不是的话，那就真的不是。”邓绥靠在垫子上，声音温柔得就像是这南宫的水一般，轻而易举的就把人裹了起来：“王美人不必说什么斡旋，也不必说什么救命之恩，这事情里的是是非非，陛下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我只是说了实话罢了，并没有多做些什么，能雨过天晴是自然事，王美人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她说到了这里，目光又扫过了那宫女寺人手里端的东西，轻轻的摇摇头：“这些东西如此贵重，定然都是陛下御赐的，一定都是陛下对你的一片心，我怎好收下？况且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乏，心意我已经领了，东西还是请王美人收回去吧。”
世间事其实就是这样的，送礼的，一定要别人收下来，他才会安心踏实，若是别人不收，他便如坐针毡。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王美人是懂的，这次邓绥给她的人情不但是救命的情谊，而且还有……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陛下的次次驾临与这个女人一定有莫大的关系。
王美人原本打算送些东西过来，算是自己谢了她的情谊，就算这些东西薄了些，可也免得自己以后见到她要低人三分。可是邓绥却不肯收，这让王美人心里说不出的堵，她抬头看着邓绥，只怕以后面对这个女人的日子没有原来那般心无芥蒂了。
邓绥看着王美人那为难的表情，只是假装不知道她心里的挣扎，心无旁骛的拉过了她的手，真诚的微笑：“你我都是侍奉陛下的人，陛下能好才是最好的，何苦有这些虚礼？若是王美人真的记挂我，常来这嘉德殿走走就是了。”说着，她叹了一口气，更加显得一个人弱不禁风：“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宫殿，到底空了些。”
听了这话，王美人只是一愣，随后又高兴起来。这宫里的嫔妃之间其实不能随便走动的，既然，邓绥开了这个口，那么她日后可以经常来这里了。这嘉德殿可是陛下日常光顾之处，经常过来也能常常碰上陛下，对于自己来说可是美事一桩。
想到这里，她几乎忍不住笑出来，可是又不好当着邓绥表现出来，只好压着心里那股子兴奋的劲，又假意和邓绥寒暄安慰了几句，最后便起身告辞了。
莫涯看着离开的王美人的背影，只是勾了勾嘴角，坐了下来，帮邓绥拉了拉大麾：“夫人，有些人是不吃拿人手短这一套的，这王美人能吃这一套吗？”
“若是她不吃，她今天就不会来了。”邓绥闭上了眼睛，舒服的躺在了那垫子上，打算睡上一觉：“况且，她到底是不是真凶，这事，可不是她说得算的。”
低头凝视着邓绥那古井不波的容颜，莫涯随后抬起头招手让宫女拿来被子，轻轻的覆盖在她的身上，这才坐在一边默默的燃起了香片子。
风夹杂着半湖的水汽，带着那微黄的桂花，飘飘洒洒的弥漫了整个安静而空旷的嘉德殿。
似乎是自从尽欢出现以后，一向深居简出的窦太后又喜欢上了热闹，总是时不时的叫上刘肇、尽欢和有名分的嫔妃陪着自己热闹。而对于尽欢自由出入深宫的事情，也因为窦太后和刘肇的默许竟然也变得在自然不过起来。
中秋一过，重阳将至，这天就一天凉似一天了。
不过，在秋天这个原本是寂寥的季节里，南宫却是永远不会寂寞的，宫里面的女人永远找得到争奇斗艳的时刻，好像这天天都是春日一般。
“夫人，试试这个吧。”赵玉捧着一套做工极为精美的衣服站在邓绥的边上，“你看看，这衣服的颜色多鲜亮，您身子好了，最好是穿上这样的衣服才精神的，也让陛下看着挪不开眼睛，您说可是？”
邓绥看了看那套衣服，橘红色的料子，上面绣着精巧的花纹，放在阳光下一看实在是惹眼。她笑了笑：“那就试试。”
赵玉连忙给邓绥换上，然后看着镜子里的她，兴高采烈的夸赞：“夫人，你看，多美啊！你穿上这个衣服，站在那园子里，一定是最漂亮的人，加上您的美貌，这南宫里就没人比得过你了！”
邓绥也不言语，只是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这身衣服，果然是漂亮的，那鲜艳的颜色趁得她的肤色也多了几分红润，她只是笑了笑，转身对着赵玉说，“换掉它，还是穿素色的衣服。”
“夫人！您没有看见这衣服多好看吗？为什么要换掉它！”赵玉瞪大了眼睛看着邓绥，一点都不明白自己听见的话，“这是太后娘娘让大家去登高过重阳呢，那些宫里头的个个还不知道怎么打扮，你怎么能穿那么素净的颜色！这不是明着让人比了下去吗？”
“小玉，这登高过重阳是谁吩咐下来的？”
“太后娘娘啊。”赵玉不明白邓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邓绥只是笑，伸手开始解下衣裳，赵玉见她执意要换，只好过来帮她换衣服，可是多少还是心有不甘，嘴里嘟嘟囔囔的。邓绥见她这个样子，叹了一口气说：“这重阳登高的主角是太后娘娘，我一个小小的贵人，怎么能穿喧宾夺主的衣服？”说到这里，她又一顿：“就算不顾及太后娘娘，还有皇后娘娘呢，她们才是主角，是这六宫的正位，怎么鲜亮，也轮不到我的。”
赵玉愣了一下，猛的明白了邓绥的意思：“是，奴婢明白了，这样招惹的事情下次再也不会去做了。”
邓绥对于赵玉能明白这个道理很满意，她换好了一套素净的衣服，这才又说道：“昨日陛下说，许你代我回邓家去过重阳，你就带点糕饼回去吧，记得，这一路上行事要卑微些，不可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赵玉忙不迭的点头，帮邓绥打扮好，就带着已经准备好的糕点乘着掖庭预备好的车子一路北走，出了宫门回邓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