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夫人双手紧攥着在御台上来回踱步,听到莺儿来报刘章到了,忙吩咐道:“快请他进来啊!”刘章刚一入殿,还未行礼宛夫人便迎下御台紧张道:“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刘章皱紧眉头心绪凌乱,却又安慰着宛夫人道:“母后先别急啊!来,您先坐下!”说罢扶着宛夫人坐到软榻上,自己则走到一旁跪坐下来道:“儿臣也没有料到,按理说她已吃了两年多的药,应该是不会有孕,不然儿臣也不敢冒此风险啊!”宛夫人怒斥道:“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你怎么从未告诉哀家你为何要去凌妍殿?”刘章垂下头,深吸一口气道:“是儿臣疏忽了,儿臣本是想以郭姬生不出孩子为由堵住长安众人之口,而又正好趁着嫣儿已经要诞下儿臣的孩子,立嫣儿为后,不曾想竟会如此。”宛夫人仍皱着眉望向他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哀家?哀家问嫣儿时她也什么都不说,再如何也应该找赵御医为她诊诊脉啊!怎么能就这样瞒着呢?”刘章低头不语,宛夫人深叹一口气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了,未曾经历过那么多!”刘章见她语气稍有缓和,这才抬起头问:“那现下儿臣应当如何啊?”宛夫人沉吟片刻道:“哀家自有决策,明日你让郭姬来临凤台。”刘章点点头,便也不再言语。
第二日一早,宛夫人便向王宫中众宫嫔发出请函,让众人到临凤台参加家宴庆贺郭夫人有喜。鸳鸯拿出一串翡翠镂空雕芙蓉坠子递给郭亦芙道:“夫人,就带这串吧!配上您今日穿的蓝色细绣芙蓉襦裙正好呢!”鸳鸯是阴宓那里的宫女,也是阴宓的亲信,柳儿的事被揭发后便被阴宓派来伺候郭亦芙。鸳鸯倒也灵巧,很会揣摩主子的心思。郭亦芙看了看她,接过那串坠子轻抚了半晌,忽的吩咐道:“去把八角柜里那串链子拿来!”
鸳鸯怔了怔,走到八角玲珑柜旁半蹲下取出那串二十七颗南海明珠穿成的长链,那链子上的每颗珍珠上都用精细的工艺雕刻着形态各异的盛世芙蓉,而链底有一只用纯金打制的芙蓉,芙蓉底座上刻着“未央宫绣珍房”,一旁还有一行小字“椒房殿制品”。这是郭亦芙甚为珍爱的饰品,是她十一岁时郭太后特命人打造的,处处透着名贵之气,她看后便爱不释手,五年来一直珍藏着,不舍得佩戴。
郭亦芙轻叹了一声,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接过链子,仔细地端详,半晌才喃喃道:“未央宫……椒房殿……”鸳鸯数次看见她拿出那串链子却也只是看,并不戴上,明白她是极喜欢的。郭亦芙念叨半晌,忽的抬起头道:“鸳鸯,去将妆刀递给我。”鸳鸯心中疑惑,却也听从的将柜中的银妆刀取来递给郭亦芙。郭亦芙接过刀,犹豫少顷,终是下刀割断了六股绳。鸳鸯睁大了眼睛,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夫人……这……这可是……”郭亦芙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愣愣的盯着那串链子。宫中的饰品总是用九股细绳编成的,如今割断了六根,余下的三根细绳根本就支撑不住二十七颗珍珠的重量。
郭亦芙愣了半晌才道:“傻立在那儿干什么?过来替我戴上啊!”鸳鸯迟疑一会儿替她系到脖子上,却还是有些担心的道:“夫人,这会出事的!”郭亦芙瞪了她一眼道:“废话些什么?”说罢便起身盈盈走出殿门,鸳鸯皱着眉,还是吩咐一旁的宫女向阴宓报信。
宛夫人坐在铜镜前,许凝嫣似往常一般替她梳着发髻,宛夫人从铜镜中看着许凝嫣,沉声道:“没想到,哀家竟会被你们两个蒙在鼓中,看来,你们是真的嫌弃哀家了!”许凝嫣一慌,忙跪下道:“妾不敢。”宛夫人叹了口气,转身伸出手来托起许凝嫣的臂弯将她扶起道:“如今你身子重,便不要再行此大礼了!”许凝嫣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小声道:“殿下是怕母后担心,打算事成之后再告诉母后的,不想却酿此大祸。”宛夫人既是疼惜又有些气恼的道:“你们啊!让哀家怎么说你们才好!”说罢屏退了殿内的宫女,附在许凝嫣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许凝嫣听完后点点头。
莺儿在殿外朗声道:“启禀太后娘娘,殿下和各位主子都到了。”宛夫人闻言回过头,又似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哀家的话你记住了?”许凝嫣笑了笑道:“母后尽管放心。”
正殿外的小黄门尖声道:“太后娘娘驾到!许夫人驾到!”刘章闻言起身迎到殿门口,见宛夫人由许凝嫣与莺儿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踏入殿来,赶忙上前接替莺儿扶住宛夫人。今日许凝嫣着实与往日不同,一改平日里的素色,穿上一件嫩粉色的碎花对襟襦裙,腰封高束,素色的淡蓝腰封配上粉白相间的襦裙,叫人挪不开眼。发上别着一支银质的玉兰华胜,雅致却又明艳动人。
宛夫人环视殿内跪拜的宫嫔,轻笑一声道:“郭姬倒真是大人物啊!每次都让哀家等候。”殿外银铃似的一串笑声愈来愈近,听得她言:“妾来迟了!还望母后和殿下恕罪。”宛夫人并未搭理她,径自走上御台,带她坐上软榻才道:“都起来吧!”刘章坐到宛夫人身旁,许凝嫣见众人都已坐定,便退下御台,坐到众嫔妃的左上首。
宛夫人出乎意料的对郭亦芙吩咐道:“郭姬,来,到这儿来坐!”莺儿默然上前在御台边缘上放了一席软垫,虽距宛夫人和刘章还有些距离,可毕竟是坐到了御台上,昭显的地位仍是让下面的众嫔妃露出羡煞的表情。
宛夫人对许凝嫣使了个眼色,许凝嫣会意,在众人都品着刚刚奉上的松顶针叶茶时,忽听许凝嫣一声干呕,目光纷纷从郭亦芙身上转到了她身上。宛夫人暗笑一声,似是有些惊慌的道:“哎呀,嫣儿怎么了?”还未等其他人回过神来,便道:“来,快到这儿来!”许凝嫣听从的起身一步步走近御台。郭亦芙暗暗将手放到身前的链子上,不着痕迹的钻进了链子。
正当宛夫人回过头吩咐莺儿将赵御医请来时,忽听身后一声“小心!”是刘章的声音。那串链子上穿着的二十七颗饱满的明珠滚落到地上,圆滚的珍珠正巧落在许凝嫣脚下,许凝嫣并未反应过来,踏出的脚来不及收回,一脚踩上去,身子向后倒去。刘章睁开眼冲上去,眼见着她就要倒下去了,一个身影飞奔到他身下。御台并不算高,可要从上面摔下来,别说是怀有身孕的人,即使是一般的人也会跌的半晌站不起来。许凝嫣惊恐地闭上眼,却发现有一个身影挡在自己身下,心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