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内由于郭太后前往甘泉宫居住,刘兆总算是有了些自主朝政的权利,只是偶尔还要到甘泉宫向郭太后禀报朝中大事。甘泉宫倒的确是个颐养天年好去处,只是郭太后全无享受之意,仍与在未央宫是一般,日日在凤仪殿内阅看送来的奏章和亲信送来的密报。凤仪殿已经依照刘兆的意思重新修缮过了,将单间的寝殿扩建分为前大殿,中庭和后主殿。中庭两旁修建了四大配殿,后主殿则分为正殿和寝殿,处处都显露着皇家的奢华。紫檀木制的御台上金制仙鹤分立两旁,金丝翡翠制成的文房四宝格外精致,砚台中央雕刻着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是要从中展翅高飞。软榻后放着红木制成的雕饰镂空屏风,正中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郭太后对这些只是一笑置之,随后便吩咐闻秋将她用惯的文房四宝放上书案,又遣人将那面屏风送回椒房殿去,说是作为贺礼赠与李皇后。
闻秋迈着莲步走入正殿,躬身立于御台下道:“启禀皇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在前大殿求见。”郭太后放下手中的竹简,皱皱眉,吐出口中的气道:“让他们到这儿来吧!”前大殿和后主殿间并不太远,刘兆和李氏很快便到了。刘兆如今亲临天下,自是意气风发得紧,一身月白色的直裾深衣,腰间束着一根金色的素花细腰封。似是有意而为般,李氏也着了一件月白色的曲裾深衣,外披一件金纱长裙,只是素花,并未有过多的修饰。二人入殿来便大礼伏地道:“参见母后,母后金安!”郭太后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二人早已习惯了,径自起身坐到一旁的软垫上。
郭太后直盯着刘兆半晌,语气平静道:“哀家听说陛下任命张昱为大司马?”刘兆默然片刻道:“张昱的父亲曾任大将军,说起来他们家是世代为武官,偏巧这张昱是仕官出身,可他的武学才华也绝不亚于文学才华啊!”郭太后并未反驳,这大司马主司的就是上下兵权,将这权力交给张昱,刘兆的心思恐怕是众人的明白的。郭太后继续道:“哀家又听说陛下下诏让范大将军告老,改命吴临泉为大将军?”刘兆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眼中却全无笑意,声音清冷道:“儿臣已经封范仲德为靖北侯,让他安享晚年岂不是好事?”郭太后忽的哈哈大笑起来道:“是啊!哀家都忘了,连哀家都在颐养天年了,怎能继续劳累这些老臣呢?”
笑了一会儿,郭太后又平静下来,仍是淡淡的语气,丝毫不动怒道:“哀家刚刚得到消息,你下诏封中山国的许姬为王后?”刘兆索性也不动声色道:“回母后的话,儿臣收到中山所来的奏章,许姬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相比起郭姬的刚满两个月的身孕,儿臣以为当立许姬为王后,毕竟这中山王后之位已经空悬三年有余了。”郭太后又盯着他好一会儿,又道:“那赵国的王后郭氏又有何过错,你竟下令废她改立管姬?”刘兆笑意更浓道:“郭姬天性善妒,身为嫡母却残害管姬所处的庶子,岂不是大罪?儿臣料想母后定不会因她是郭氏族人而偏袒,故作此决断,母后莫不是怪罪儿臣?”
殿内瞬时间沉默,郭太后无言良久,淡淡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让一旁的李氏有些怵然,只能默然看着眼前二人的唇枪舌战。郭太后停住笑声道:“好!陛下如今颇有治国之道啊!”她忽的敛住眼神中的笑意,语气稍显阴沉道:“不过有些事情,急不得!”;刘兆轻笑一声,倒也恭敬道:“谢母后教诲!”
临凤台的正殿内,许凝嫣仍是一身素色绸衣,头上也并未戴什么华丽的发饰,小腹微显却因并未系上腰封并不太引人注目。宛夫人嗔道:“以前你是姬妾,穿戴素衣,哀家也不说什么,如今你身为一国之母,怎可穿戴如此简单?”许凝嫣浅笑着,似是有些撒娇道:“母后别生妾的气嘛!母后喜节俭,中山国的妇人都应以母后为样,妾定当从母后的!”宛夫人无奈,玉指抬起轻点了点她的头道:“你啊!就数你这嘴甜!”许凝嫣“咯咯”的笑出声来,倒真是花季少女,心性本就不那么深的。
莺儿躬身道:“启禀太后娘娘,王后娘娘,阴夫人求见。”许凝嫣一听忙敛住了笑,坐直了身子,宛夫人此时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道:“宣她进来!”阴宓似是气色不太好,此时她也并未刻意打扮,只着了一件淡蓝色绣梅襦裙,本还合身的衣服此时却略显宽松。她伏地道:“参见太后娘娘,王后娘娘。”许凝嫣竟亲自起身将她扶起,和声道:“阴姬不必多礼。”阴宓看了看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被许凝嫣握住的抽回,许凝嫣却似是并不在意,吩咐一旁的宫女给阴宓拿了软垫来才走回御台。
宛夫人见许凝嫣已经坐定了,才转过头来看向阴宓道:“最近郭姬身子可好啊?”阴宓一怔道:“妾……和郭夫人不太熟识。”宛夫人冷哼一声道:“不太熟识?不太熟识你会天天往凌妍殿跑?不太熟识你会发现柳儿在郭姬的膳食内加药?”阴宓伏下身子道:“太后娘娘明鉴啊!妾以前和郭夫人是走的挺近的,可是自从妾晋封夫人之位以后,郭夫人每每见到妾大多刁难啊!若不是如此,妾也不会总是精神不振了。”她说的动情,宛夫人却丝毫没有听进去。阴宓晋封以来,郭亦芙每次在宫中遇到她的确是故意给她难堪,宫中人都道是她二人为争宠而反目。
宛夫人见她跪了一会儿,忽的开口道:“怎么?那个叫鸳鸯的宫女没有将她的情况向你禀报么?”阴宓心突的跳了一下,心中已经明白过来,只是道:“妾该死。”宛夫人起身缓步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子在她耳畔轻语道:“在王宫之中,哀家最恨有人在哀家背后耍花样!”声音虽轻,可声声都似是刀刻般让阴宓不禁微颤。宛夫人见她不出声了,起身步回御台,清冷的声音飘在阴宓的耳畔:“回去告诉郭亦芙,不必再和你装作不和了!”阴宓皱起了眉,却始终没有抬头,思忖着宛夫人的话,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