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可十分钟后，叶明瞻手里还是多了两个火焰喷射器，肩上还背了一个。左手和肩上这两个倒是特勤队员逃命时扔下的，右手这个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右手拎着的这个火焰喷射器老是隐隐飘过来一股带着血腥的尸臭。
瞟一眼旁边的靳风，这家伙跟他一样，肩上一个火焰喷射器，两手各提一个。
靳组长显然毫无心理障碍，神色自若，脚步轻快，好像肩背、手提的不是刚从水当当的尸体上拔下来的东西，是三麻袋白捡的人民币！
对他大条的神经，叶明瞻除了五体投地，还是五体投地。
“靳组长——”
“说。”
“雪灯蛾怎么会把人变成那样……像个装满水的大皮囊？”
“它们吃东西前会往食物里注入溶解酶，跟蜘蛛一样，它们会把食物溶化成液体再吸。”
“为什么？它们的食物是花蜜，根本用不着溶解嘛。”
“卍字兰的花蜜可不是你想的那种‘花蜜’。”
“那是哪种花蜜？”
“那玩意儿比铁还硬，得搞化了才能吸。”
“比铁还硬的花蜜！？”叶明瞻好奇死了，“你怎么不早说？我刚才就能看一下了。”
“等下看，这腔洞尽头就是个蜜场。”靳风说。
“时间够吗？”
“看一眼耽搁不了几分钟。”
“我就看一眼。”叶明瞻笑着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那个外周蜜场里的死人怎么不像腔洞这些？已经被它们的酶搞得……”
“这些人打头阵，比逃回去那些人更早受到攻击。再过一会儿，蜜场里那些人也会跟他们一样。”
“太惨了……”叶明瞻叹了口气，“他们的纱衣到底怎么了？穿在身上完全是反作用。”
“不是告诉过你了，上面有味儿。”
“是只有兵蛾闻得到的气味？”
“对。”
“别卖关子了，告诉我。”
“明瞻，你知道昆虫怎么交流吗？”
“碰触须、拍翅膀、蹭腿、叫，还有……”叶明瞻使劲儿回忆中学的生物书，“信息素！”
“关于信息素，你知道多少？”
“信息素是昆虫最厉害的交流方式，没有之一。昆虫嗅觉很灵敏，它们释放信息素，同伴隔着几公里都能闻到。它们靠这个联系，效果跟人打手机一样好。嗯……科学家很早就开始研究昆虫的信息素了，分析它的成分，然后人工合成。人工合成的信息素主要用来诱捕害虫，增殖益虫。”叶明瞻把生物书上的内容大概齐背了一遍。
靳风听完，点点头，“你的初中生物老师可以含笑九泉了。”
叶明瞻给他一拐子，“人家带我们那届的时候刚从师大毕业，现在还不到四十岁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
“金沙萨！说信息素。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纱衣被人洒上了刺激兵蛾的信息素？”
“障月寒纱很脆弱，泼上点儿什么立马就烂，温度不对也烂。我检查过李汉庭的纱衣，没破，没脏，没怪味，看不出跟我们的有什么区别。不过，兵蛾见了他，就跟绿豆蝇见屎一样。”
“你这个比喻……”
“形象而生动。——洒上去看不出、闻不见，却能让纱衣起反作用的，除了雪灯蛾的信息素，我想不出其他东西了。”
“也是……”
“信息素这玩意儿，一旦沾上，短时间内很难弄掉，而且有渗透性。为了验证一下，我拔掉李汉庭的纱衣、大衣试了试，想吸他的兵蛾果然没之前那么多了。”
试了试？叶明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去救姚老师的时候，你对李大爷干了这种事？！”
“科学研究是需要献身精神的。”
“什么狗屁研究！你搞研究，让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儿去献身？你怎么这么缺德！”
“我不缺德，你现在还弓着腰、撅着屁股，抱着你的小女朋友趴在蜜场里呢。”
“我……”
“有什么关系？”靳风笑着说，“反正他一只脚跨进火化炉了，利用有限的余生为你小舅的生物实验室做点儿贡献有什么不好？何况，他现在活的好好的。”
“胡搅蛮缠！”
“我说真的。等下有时间我就把实验数据写下来，你拿回给宫岳，他肯定提前把今年的压岁钱给你。拍纸簿我都装在身上了。”
叶明瞻火冒头顶，把口香糖吐到地上，发动好舌头、嘴皮，却不知道从哪儿骂起。这家伙从头到脚就该骂！他叹了口气，大步向前，不想再搭理这家伙。
进这个腔洞二十多分钟了，地上早没了尸体，也没了稠化汽油的余火、黑烟。
周围风平浪静，除了他吭哧吭哧火大的脚步和靳风咔哒咔哒愉悦的脚步，只有不时从他们身边、头顶飞过的雪灯蛾叽叽叫两声，扑棱着翅膀抖落团团鳞粉。
鳞粉宛如雪烟，被洞壁上幽蓝冰层散发的微光一照，就像海水里的荧光粒一样忽明忽灭。
这该死的腔洞长得像横穿太平洋的海底隧道，似乎明年也走不到头。
“这破洞怎么没完没了？”叶明瞻看似自言自语，实际上是在问靳风。
“嗯哼。”靳风清了下嗓子，故意引叶明瞻朝他看。
等叶明瞻扭头瞪着他了，他就把左手的火焰喷射器并到右手上，掏出卫生纸，无比斯文地把口香糖吐到上面，包好，装回口袋里。
这家伙摆明了是故意对比他刚才随地乱吐的行为！叶明瞻一股邪火又直冲脑门，想破口大骂，一张嘴却噗嗤乐了。“你干坏事满不在乎，倒挺讲文明，爱干净的嘛。”
“那是。”靳风说，“‘不会做官儿你看旁人’，下次学学我，随地乱吐最没素质了。”
叶明瞻停下来瞪着他，他也挑着眉看着叶明瞻。
两人对视了五秒钟，叶明瞻先笑场了，靳风也笑起来。
笑完叶明瞻问：“到底还要走多久？”
“快了。”
靳风没骗人，又往前走了不到五分钟，腔洞就到了尽头。
一个冰柱林立，卍字兰遍地，工蛾成群结队，忙得像穿花蝴蝶的巨型冰洞出现在叶明瞻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