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珏瞥见她略显憔悴的样子不禁眉峰一紧，碍于江老爷与宋氏在场自然不好表示关切之意，只冷冷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说？”
莫忧扬起脸来，双眸缓缓扫过众人面颊，慢慢说道：“可否先给我一杯水喝？”
江珏闻言顿时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不觉心中一痛，当即命人送上一杯热茶。莫忧也顾不得烫，接茶在手，咕噜咕噜便一饮而尽。
江老爷面上也有怜惜之色，和气地说道：“不急，不急，你慢慢来。”
莫忧放下茶杯，惬意地舒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多谢二爷的茶了。我还有一个不情不请——可否容我坐下细说？”
宋氏此时盯着莫忧，不禁想起猝死的江珏，顿时忍不住厉声说道：“你休要再耍什么花招，还不快些坦白交待你是如何害死我家珏儿的？”
“太太，您真是冤枉我了，您口口声声说我害死了珏二爷，可有什么凭据？”莫忧迎上宋氏咄咄逼人的目光，泰然坐到江珂下首，缓缓说道：“您若是我，会害死自己刚成亲的夫君么？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你——你，你定是不甘心嫁到江府，定是对宋府的爷们怀有旧情，所以才会不管不顾作出如此下作的事来。”宋氏之前也知道宋家的几位小爷都想讨莫忧进门的事，不禁将这事提出来作为凭据。
莫忧冷哼一声：“就算宋府的爷们再好，也好不过我嫁到江府来做正经的少夫人呀！您不是不知道，宋府的老爷夫人是绝不会给我什么名分的，我又何必为了去做宋府的姨娘而白白失掉了做江府少夫人的机会？再者说了，珏二爷不论人品、学识，哪一样不比宋府的爷们更胜一筹？换作是您，您心中也必有取舍，难道您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选择害死自己的新婚丈夫？”
宋氏不禁语塞，只得强词夺理：“可珏儿好端端地死在卧房里，与你肯定脱不了干系！”
“太太若定要如此说，那也要有凭据才行。珏二爷死是卧房里是不错，但也不能就此断定是我所害呀！他这种猝死若不是突发疾病，便是死于他杀，而他杀也只有两种可能，除了刺杀便是投毒。他若是我当场害死，除了用利器刺死，那就只有投剧毒药死，不知现场可找到什么利器与毒药？你们诸位想必也请郎中、差官看过了，若是没有，又怎么能一口咬定珏二爷为我所害？若是请了郎中与差官看过，自然已知珏二爷是因何而死，我也便能洗清嫌疑了。”莫忧此时便将心中疑虑一一说出，若江府为人真如外界所说的那般公正，定不会让自己蒙受不白之冤。
宋氏不禁怔住——莫忧所言俱是事实，倘若没有凭据又怎能断定她便是凶手？
江珂自然早就料到莫忧有此一问，当下说道：“仵作还未验身，所以暂不能排除投毒嫌疑，自然也不能排除你的投毒嫌疑。我且问你，珏兄弟临终之际是何情状？希望你能如实相告，也只有将事情弄清楚了，才能洗脱你的嫌疑，还你一个清白。”
“这——”莫忧不禁一阵脸热，江珏临死前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可这样的话当着两个大男人又怎能说得出口？
江珂见她神色游移，以为她是心虚，不由得目光闪烁，咄咄逼问：“莫非你不想如实相告？”
“可是——”莫忧微微将头一抬，倔强地说道：“我当然想如实相告，可是这话……这话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此处只有我爹娘，俱不是外人。”江珂不知其中原委，但见莫忧神色瞬间忸怩起来，忽想起方先生所说的话，当即令几个丫头退了出去，只留了宋氏身边的春香。
莫忧再无办法，只得红着脸用手绞着衣襟，强忍羞怯把江珏从听风斋回来后如何喝了雪儿端来的参汤，又如何在卧房内说是夫人特意为他备下的鹿鞭汤，又如何在自己身上动作的过程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当然，还是省略了江珏脱掉她衣服的细节）
屋中几位除了莫忧自己，都是过来人。特别是江珂今天早上才跟书儿行了好事，这时一想也觉得有些耳热心跳。
江老爷与宋氏对望一眼，心中暗暗吃惊——难道珏儿真的是患了方先生所说的那种罕见的病症？
江珂好不容易镇定了自己的情绪，盯着灯下莫忧闪亮的眼睛：“你确定此言属实，绝无半句捏造？”
“若有半句虚言，我莫忧便遭天遣！”莫忧被江珂炯炯逼视，毫不退让地回瞪了过去。
“爹，娘。”江珂不知怎么觉得心儿猛跳了一下，连忙掩饰地轻叹一声，扭头对江老爷与宋氏说道：“儿子有一个主意，兴许能够解开珏兄弟死因。”
“你说来听听。”江老爷看着儿子，希望他能想出个可行的办法来。
“儿子想将整件事情重新来演习一遍，看能不能将珏兄弟的死因查明。”江珂忽然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
“演示一遍？”宋氏不解其意。
“对。就是让春香也按那个时辰将鹿鞭送到厨下，所用火候等俱按先前一样，其他所有皆照此行事，我且来做一回珏兄弟——看到底是哪里出了蹊跷。“江珂仔细解释了一番。
江老爷与宋氏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演示”，宋氏怎放心让江珂涉险？当即反对：“这事虽可行，但也得另寻个人来代替你。”
江珂知母亲担心自己有什么不测，不禁宽慰道：“您老人家只管放心，我自会派人严密监视，若是有人投毒，岂不正好自投罗网？”
江老爷略为沉吟片刻，也拈须颔首：“虽然可行，但也得万分小心才是。”
“嗯，我定会小心行事。只要能查出蛛丝马迹，咱们才能顺藤摸瓜将凶手绳之于法。”江珂自信满满，对坐在下首认真倾听的莫忧严肃说道：“明日还请莫二姑娘尽量复原当时的现场，全力配合我的行动，也唯有助我查明真相，才能洗清你的嫌疑。”
莫忧一时间只觉百感交集，看起来这江珂是觉得害死江珏的另有其人了。她微微垂首，轻声说道：“若是你们相信我，我当全力配合，只求查出真相，还我清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