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现在觉得还好吗？”了妍走近了榻边，轻轻福了下身子说道。
歌乐抬眸看向她，微微一笑：“不过就是早上出发的时候吃多了罢了，你们一个个还真当个大事来办。”
清城听见这话可就先不乐意了，抢在了妍面前说道：“阿一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的事儿从无小事。”嬉皮笑脸地卖了个乖，得了华倾公主一个白眼，这才算是心满意足了一样。
“殿下，魏成的人快到了。”原本轻松的氛围因着魑一句从半空里幽幽飘来的话瞬间降到了冰点，清城的笑容收敛化作眸底一片寒冰，伸手握住了歌乐的柔荑，眼角轻扬“那些个肮脏的东西嗅觉还算灵敏，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歌乐垂着眸，唇边笑容若镜花水月，虚幻而飘渺，恍若她此刻的人一般，下一秒便会弃了皮囊登仙“魑魅魍魉，你们觉得自己的兵刃养好了吗？”
斧钺钩叉，乃魑魅魍魉四人趁手兵器，天煞鬼域门一向以快为尊，杀人几乎不见血，但江湖有一邪派冥宫，向来以人血养兵刃，据说杀尽白人方能得一把上好兵刃。
歌乐此话，便是在暗示四人不必顾忌，尽可放开手脚就是了。
魑魅魍魉四人平生无情无恨，皆是武痴，这世间无论正道武学还是旁门左道都有涉猎，为的就是悟到更高一层武学真谛，但唯此一个法子未试过，那就是拿人血作祭蓄养兵刃器灵，只因此法阴毒，所以一向为人不耻。
但今儿既得了歌乐首肯，他们也就不必忌惮了，瞬间就连那死寂的眼睛都点燃了一小簇火苗，原本的死气沉沉的一潭死水忽而被人丢入了一颗石子，那荡起的涟漪可不是瞬间就能消失的了。
魑魅魍魉很快就消失在了屋子四周，清城眼底染了抹清浅笑意，握着歌乐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你还真是阴毒的丫头。”
歌乐抬眸望他，从容一笑“说不准哪天我连你也宰了给魑魅他们养兵刃。”
清城闻言哈哈大笑，执了手凑近唇边轻轻一吻，凝着那琉璃一般的眸子道：“本就是你的东西还跟我客气什么。”
歌乐感受到手背那轻柔如鸿毛落下般的一吻，脸上笑意凝了半响之后彻底淡了下去，默默抽回了手交握于杯子上，低垂的眼帘就如蝶翼一般美丽“清城，这世上我最不想伤的人就是你，所以我不愿你泥足深陷下去，你明知我……”
“我知道，”没等歌乐说完清城就打断了她，他怕她再说下去自己的心会疼，“我知道你于我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只是阿一，你未免太狠了，明知此生我无望与你执手偕老，难道连一个守在你身边的机会都不给吗？”
清城的声音含了三分笑意，明明不是玩笑却玩笑地如此认真，令谁听了都无法不动容，歌乐的心不是铁做的，听到这样的话自然会感动，但两世为人，她十分清楚感动和爱的区别了。
歌乐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看在倾城眼中那却是这世上最高的一堵墙，她把自己关在里面，他徘徊在外进不去，却一心只想找到城门。
了妍和采薇已经悄悄的退了出去，如今内室只余下他们两人。
“清城，若我说将来寻不到意中人了就会嫁给你，你信吗？”歌乐漆黑的眸子凝着清城，那里面藏了无尽的事故隐忍，你不知我走的是一条怎样崎岖艰难的道路，踩着钢丝起舞，繁华褪尽之后该是怎样的凄楚？
清城，我不能拉着你一起走向黄泉路，我欠你的我已经还不清了，更加不能让你为我赔上一生。
“只要是阿一说的，我就信。”清城笑了，笑意莹然的眸子恍若世间最清澈的湖水，水波潋滟，令人不忍凝眸。
“清城，父皇已经将我许配给黎国摄政王白云啸，此次平叛之后，我和他的婚事就要提上议程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清城看着她，心底哀鸿遍野，就连唇边的笑意也显得勉强，那精致的指节几乎僵直地无法弯曲，拼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他挤出了一个笑容，伸手抚上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蓝眸一笑倾尽了此生温柔“阿一，我知道……”
呼吸顿时为止一滞，歌乐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心跳，耳边只余下那轻柔的三个字“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婚事只是一个筹码，密旨秘而不宣，除了当事三人，无人知晓。歌乐看着那温柔的面孔，忽而就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个主意，难不成是清城？
瞳孔微微放大了，歌乐愈加用力地盯着清城，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出一点儿裂缝，但没有，他的眼底分明就是真真切切地说着：他知道，他真是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为什么？”歌乐一向红润的唇瓣因着病中变得苍白干涸，此刻微微颤抖了问上一句，那轻颤的弧度却像慢镜头一般在清城眼中回放，那幽蓝的眸子带了点儿心疼，拇指轻轻揉了揉那唇瓣，希望能将那细细的纹路抚平。
“阿一，我比你更了解你的这里。”清城流连在她唇上的手下移，轻轻点在了她心房的位置，不知是因了那一点还是什么，歌乐分明听见了极清晰的“咚”的一声，落在耳边，却在心底炸开。
“什么意思？”歌乐扯了扯唇角，眼底一片冰凉彻骨。
“你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阿一，你看着他的时候，没有戴面具。”清城凝着那双眸子，缓缓说道，轻柔的力道，却是不容置疑地扣住了她的手。
歌乐极不喜欢这样被动的状态，拧了眉挣扎了一下，往常很容易挣脱的手这一回却固执地跟铁锁一般，她生了气，张了一双染了怒气的眸子瞪他，他却笑了起来。
“阿一，你瞧，你生气起来的样子多可爱，可你从不对我生气，你知道我多么希望有一天你能卸下面具和我说话，宜喜宜嗔，明媚动人。可惜也只有在提起白云啸的时候，你才能稍微对我施舍一个真实的怒容。”
清浅一笑，清城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那张精致秀美的脸上，带着琉璃一般的哀伤，那双幽蓝的眸子，浸着彻骨的疼痛“阿一，爱上你，我早就没了自己。”
歌乐被那话中哀绝所震，缓缓抬眸看去，那个阳光下明媚撒娇的少年，何时竟也长成了如今惊艳绝伦的男子？她竟从未想过，以为笑语的话从来都只有自己不当真。
歌乐下意识的就要开口说对不起，但清城似看穿了她的意图，抢先了一步按住了她微启的唇，温柔一笑“阿一，你对不起我的多了，道歉就没意思了，还是让我跟着你吧，这样至少能看住我以免我想不开自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