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漆黑的夜,寂静无声,红色的催命灯飘浮而来,牛头马面死沉的扭曲的脸…武小威面色苍白,死死住孙竹喧的袖子。
孙竹喧握着他发凉的手道:“都是说着玩的,哪有那么邪乎,徐炎你说是吧。”
没人答应。
孙竹喧转头,透过周围人身之间的空隙,看见徐炎坐在位置上面色紧张。孙竹喧提高嗓门:“徐炎,怎么了?”
徐炎回神时像被吓了一跳,定下神来问唐五铭:“世上真有鬼?”
周围顿时安静。
唐五铭撑着下巴,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在他脸上行成暖暖的光块,他缓缓道:“世间万物,自有其出现、存在、灭亡的因缘,宇宙之大,为世人所了解的尚不如九牛一毛,解释不了的事情本来就多。至于鬼神之说,不能不信,亦不能全信,且看自己怎么想。或者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到底信还是不信?存在还是不存在?武小威微微张开嘴,本来要去理开挠着鼻尖的侧耳发丝的手停在半空中,模样很是傻气。
唐五铭的话有时候叫人摸不着头脑,却又觉得句句在理。
徐炎眼中有恐慌,道:“我本不信鬼神,却见了鬼…”
“哦?”
众人抽气。
“前天晚上睡得晚,我起身关窗子的时候看见外面一道白影子晃过。”
众人抽了口冷气。
徐炎继续道:“起先以为自己眼花了,就在窗前等了等,谁知那白影子在沿着回廊走了两遍,然后在另一头古裕晨的房间外忽一下不见了。”
孙竹喧下意识捏紧手指问:“跑古裕晨的房间里去了?”
“没有。”
说话的不是徐炎,古裕晨站在学生围成的圈子外面望着孙竹喧道:“前段时间,就是上个月,有天晚上我也看见一道白影子在屋外面晃。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所以没声张。”
另外两个住北院宿舍的学生也跟着附和,说之前看见过,都以为自己眼花。
徐炎脸上出现害怕的神色,道:“我以为有人作怪,所以昨天晚上特地等在窗口,又见着那道白影。于是拿着家伙跟出去。那影子走得很快,根本听不见脚步声,我垫着脚尖跟他到宿舍另一头,就是在古裕晨屋外,影子在前方墙壁处一下就飞了!”
北院和西院一样,宿舍是三面相围的格局,徐炎住在北院靠院子中央的左边第一间,古裕晨住在靠院子中央右边的第一间。左右两边都连着墙壁。
“飞了?”
人怎么会飞?人不可能会飞!
“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学生们面面相觑。
说是贼吧,上个月古裕晨就看见过那个白影子,可书院里至今没丢过任何东西。说是鬼吧,一群自恃满腹经纶的书生们都不大相信。
有人道:“听说,江湖上有几个门派的轻功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孙竹喧道:“咱们书院是官办学府,江湖人没必要大半夜来装鬼玩儿。”
古裕晨点头:“如果是他们,总有这样做的缘由…那么久了,书院里什么都没发生。”
众人点头。
沉默一会儿,有人颤颤道:“难道世上真有鬼?”
书生们顿时喧哗开来。
宋日勤站起来,正色,摇头晃脑道:“想来就是有人为着某种目的作怪,鬼神之说绝不可靠,《神灭论》中言: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是则形称其质,神言其用,形之与神,不得相异也…”很快被旁人的话语淹没。
武小威扯着古裕晨的袖子说怎么办啊,我要死了吗?我不想死啊…
古裕晨安慰他说要听宋兄的,世上没有鬼神。
宋日勤朝他激动一笑,道:“鬼神之说不过是人们自乱心神罢了。”
又有人道:“我大哥以前在这里读过书,说西院后面的石头地邪乎呢,当年先帝专门派国师来作法…”盛材书院建立时的故事被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满课室的学子互相看了一圈,有的害怕有的激动有的满不在乎。
有的人咋舌道:“如此,西院可是住不得了,这样下去迟早出人命!”
这种人平日里比较咋呼。
“北院也不见得能住人…今晚我倒要等着看那白影。”
这种人平日比较傻大胆。
“胡说,书院风水多好啊,这么些年来哪次科举的状元不是咱们这儿的?”
这种人心理比较阳光。
“二十七年前那次!”
这种人就应该靠边嚼大饼去。
“废话,哪能全天下的状元都出在咱们这里…”
“告诉院长,请道士来做法吧。”
“会不会是个俊俏的女鬼?”比较浪漫多情的人想,倘若这般,说不定能成就一段哀怨缠绵的千古传奇…
“是俊俏的女鬼,小心吸了你的阳气…”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哈哈…”
孙竹喧方才一直觉得哪里不对,眼睛随着教室四周晃了一圈,见梁皎趴在后面桌上睡觉。对了,平日里只要有个是非、八卦什么的,他跑得最快。难得刚才那么热闹,居然没来掺一脚。
这小子这两天每晚回房得挺早,怎么这两天老是看着没精神,不是哈欠连天就是无精打采。
孙竹喧想要过去问他,转眼和古裕晨的眼神撞在一起。古裕晨朝他笑笑,孙竹喧回了个僵硬的笑容,赶快转过头和唐五铭讲话。
钟声打响,薛夫子抱着书进来,学生们们纷纷回到自己座位,没谁敢多讲一句。在学他们的心里,和不知缘由的鬼神比较起来,似乎板着脸表情万年不变的薛夫子更可怕些。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薛院长拿着书在课桌间的走来回走,徐炎见薛院长走后面去了,将拳头中一团白色的东西扔到孙竹喧桌上,孙竹喧捏在手中,等薛院长绕到另一边去了,才小心翼翼打开来,上面写到:“今晚抓鬼影,去否?”
孙竹喧朝徐炎呲牙点头。
“孙竹喧,起来说一下你对刚才那句话的理解。”
惨了,刚才那句是哪句?“夫子,学生不懂。”